萧家祖父还未醒来,萧家的天已经塌了。
身为尚书左仆射的萧家祖父,就是萧家的天。尚书左仆射相当于丞相,皇帝底下第一人。新帝登基,萧家祖父手中许多权柄都被挪到新帝亲信,尚书右仆射的手中。
萧家那时已经多有危机之感,但萧家在朝中的地位,也不是一时能够撼动的。
萧家已经在做准备,上下打点……没想到新帝会这么快动手,这么快就直接从萧家祖父的身上下手。
“父亲是承受不住贬官的打击,所以……”萧家二伯低声问道。
说是问,其实更像陈述。
萧家祖父这么大年纪了,却被贬出了京城。还在朝堂之上因为被贬官而气晕。
真叫人沉闷之中更觉苍凉。
萧家大伯叹了一声,摇摇头。
聚了众多子孙,而显得乱吵吵的院子,因为一道圣旨,刹那间就肃静下来。
静的连枝头黄鹂鸟的啼叫,都显得格外嘹亮。
“江州那么远……父亲的身体受得了么?”萧家三伯担忧。
萧玉琢作为唯一在屋里的小辈儿,这时候全然插不上话。但几位叔伯的目光,总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
“醒了!”大伯娘突然在屏风里头欣喜呼了一声。
众人恨不得脚下生风,冲进里间。
“都在这儿干什么?”萧谆哼了一声,“我还没死呢,拉着个脸,是要哭了吗?”
走在最后的萧玉琢不禁停下脚步,听老爷子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的,并不像众人猜测的那般孱弱。
“怒火攻心,痰迷心窍……”大夫说了一堆,就是老爷子是跟人吵架,被人气晕的,醒过来缓缓就好了,身体并无大碍。
“父亲安心,纵然被贬官……”萧家二伯话没说完,就被大伯狠狠踩了一脚。
他疼的龇牙咧嘴。
萧玉琢无奈,二伯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祖父却哼了一声,“你怎么不叫他说?我是被圣上贬官了,圣旨也到了吧?那正好,不用我多费口舌,快现在就给我收拾行装,我明日就离京赴任!”
众人一听,吓了一跳,呼呼啦啦跪了一片。
“父亲不可,您年岁已高,儿子们尚在京城,怎能让您离京?”
“是啊,父亲,您是三朝元老,且才醒来,您推脱身体不适,拖着不离京,圣上也不会怎样……”
……
众人纷纷劝阻,萧家祖父听不下去,忽的掀开被子,赤脚跳下床来。
“你们不给我收拾打点,我自己就不会收拾了么?”他行动之间,倒也看不出病态来。
儿子儿媳纷纷劝阻。
萧家老夫人也被从别个院子里扶了过来,见状一问,立即挥手说:“我随你去,去把我的行礼也收拾好。”
这可把儿子儿媳妇们吓坏了。
走一个还不够?两位尊上都离京,萧家还不如举家搬走呢。
萧老太爷自然明白老夫人是故意激他,叹了口气,“你们都当我是被贬官而气晕的?我岂是那般没出息的人?我与圣上政见不同,争执之中突然口干舌燥,这才晕倒。不然,他岂能说得过我?”
老太爷的儿子们不由大翻白眼儿,感情还真是他同圣上吵了架,才叫圣上气的贬了他的官啊?
老太爷年轻时候就任性,如今年纪大了,脾气倒更是见长。也不想想萧家如今的形势……
“玉玉也在啊?”老太爷突然瞧见了萧玉琢。
萧玉琢笑着福身,老太爷这般洒脱的真性情,叫她甚是喜欢。
“过来。”老太爷朝她招手。
萧玉琢快步上前,“祖父红光满面,便是升迁的人,也没有您这般精神头。”
“这话祖父喜欢!”老太爷点头道,“行了,你们都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先是他晕倒,后又有圣旨贬官,萧家上下已经乱作一团。
老太爷的儿子们见他身体无碍,精神也足,便依言告退,去安抚萧家上下。
越是这种时候,萧家越不能自乱阵脚。
“玉玉在景府过得可好?”老太爷跪坐在外间的坐榻上,笑眯眯的看着萧玉琢。
萧玉琢心下思量,老太爷这是要走了,怕萧家没了他这棵大树,更是风雨飘摇,所以要交代自己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