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佳告别外公时,又要到舅舅舅母那辞行,表哥表弟们读书都不如他,两个舅母难免牙酸,讲一些让司马佳心里悻悻的话,才放他走。
按理说接下来的生活本该一切如常,可是司马佳却忽然得了一种怪病。
他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不痛,不痒,吃饭睡觉如常,就是肚子越来越鼓。起初,司马佳还以为是长胖了,没有理睬,可是天长日久,只有腹部隆起,其余部位没长一点肉,拿手去按,隐约可以摸到腹内有一团硬块,才发觉了不对劲。
司马佳开始惊慌,但没敢让外公察觉,只是换了宽松的衣服去见外公,假装没事,私下叫马四到镇上去请大夫。可来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没见过这病,对着司马佳的肚子直摇头。司马佳急了,他来年可还是要去京城参加会试的,挺着这个不明不白的肚子,可怎么去呢?
这日马四又奉了主人命令,去镇上再找一个大夫,走到一半,折回来了。司马佳见他回来得那么快,便问:“你怎么没去镇上?”
马四道:“我在半路遇上个游方的大夫,他见面便问我,‘你家是不是有病人?是不是腹大如鼓,但不知何故?’我一听都对上了,感情这是个半仙,就带回来了。”
司马佳一听,也顾不上想许多,病急乱投医,叫马四赶快把人带进来。马四便跑到门外去请,不多时带进一个小老头来。只见那人背着药箱,手里铜铃直响,花白的胡子头发,身上是打补丁的衣裤,面色红润,肌肤有光。
司马佳施了一礼,问道:“听说先生未见我面,便知我的病情,先生莫非是神人?”
那游方大夫把药箱一撂,也不还礼,道:“我从镇上王大夫那听说,这儿有个病人得了如此怪病,特地前来诊治。”
王大夫是司马佳请过的大夫之一,原来是他说了,那面前这个老人便不是什么神人,还是普通大夫罢了。司马佳的眼神黯淡了一点,但还是说道:“特地前来,莫非先生您知道我这怪病的名字?”
司马佳看到那药箱上贴着张红纸,纸上写着个“牛”字,便揣测地问:“牛大夫?莫非你会治这病?”
牛大夫卷了卷袖子,道:“对,你先把肚子给我看看。”
司马佳脱了衣服,让牛大夫摸了摸肚子,再穿上衣服。牛大夫已经胸有成竹了:“小公子,请问你在发病之前,是不是吃过生的花叶?”
司马佳想了想,想起自己在瀹山上吃花的事:“对!先生你怎么知道?”
牛大夫便摸了摸胡子笑道:“如此我便十分确定是那病了。”
司马佳大喜:“真的?请问这是个什么怪病,为何别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牛大夫道:“不怪他们不知道,原是因为他们都没见过。这病乃是蛇将精液遗于花叶之上,人误食之,便生癥瘕,名为蛇瘕。”
司马佳赶忙问:“能不能治?”
“能治!”牛大夫回答得很果决。
“那请先生快为我诊治!”
听了司马佳的话,牛大夫慢悠悠地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木头盒子,再慢悠悠地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块棉布;摊平了棉布,牛大夫从盒子里拿出一支亮晶晶的小刀,放到棉布上,再接着拿出第二、第三、四把……一支一支地在布上排好。
冷不防地看到了凶器,司马佳吓得往后缩了一步,问道:“先生为何拿出这种东西来?”
牛大夫抬起头,对司马佳道:“哦,小公子,你的这个病,得剖开肚子,取出癥块,才能治好。”
☆、第二回
司马佳闻言大惊,抖着袖口捂着衣襟:“先生,就没有别的法子?”
牛大夫道:“哦,忘了说,这蛇瘕,相当于怀上蛇子,女子得此病,便产异胎,男子得此病,便成癥瘕。你又没有产道,不能将之产出,不把肚皮剖开,要怎么办呢?”
“那,那……”司马佳生来怕疼怕血,又一直娇气地长大,肚皮被剖开的场景,他连想都不敢想,“那先生,有没有什么方子,能让我喝了之后觉不出痛楚,你再动刀子?”
牛大夫摸摸胡子,笑道:“有是有,名为麻沸散,人喝了之后昏睡入梦,破腹涤肠也不觉疼痛,缝上肚皮正好梦醒。”
司马佳便道:“那先生快给我吃那散!”
牛大夫接着道:“可惜已失传了。”
司马佳便愁眉苦脸,扭扭捏捏地不肯挨那一刀。牛大夫叹了一口气,背起药箱,道:“小公子害怕,是常情,不如我后天再来,小公子考虑考虑。”说毕也不等司马佳那婆婆妈妈的回答,转身就走。
到了晚上,司马佳仍在苦恼。一边想要治病,一边又不想破肚子,难道这世上就没别的方法治这病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司马佳披衣而起,点起一盏灯,准备在灯下作诗一首,来抒发此刻的忧烦苦恼,举着灯一转身,猛地看到一个人站在他跟前,吓得他把灯一扔,大叫出声。
“哎哎哎小心!”那人弯下腰把油灯接住,连里面的油也没洒出几滴,一转手放到了桌上,“司马公子别怕,我叫虺圆满,瀹山人氏,是特来拜会公子的。”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司马佳仍在大叫,按理说就算马四离得远听不见,老妈子也该起来了。
虺圆满扭过身冲那油灯吹了吹,火苗无端地便大了一圈,室内更亮了,照清了虺圆满的一张还算和气的脸。“我从门缝进来的呀……”虺圆满道,“公子别怕,我其实不是人,是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