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歌后面还老长,虺圆满一人唱两角,正在兴头上。
“太傻了,没见别人都看你吗?”司马佳道。
路边的村民渐渐多了,有的站得近,有的站得远,有的捂嘴笑,有的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那都是看你的!”虺圆满道,“沅村几百年,进小龙洞的人,你是头一个啊!”
司马佳往路两边多看了两眼,果然,那些村民个个都是盯着他在看。面皮薄的司马佳霎时间脸又红了,拿蓝袍袖子遮住脸,低下头抵在虺圆满脖子后面。虺圆满又走了一截路,司马佳忽而听到一声“到家了!”,把挡脸的袖子放下来一看,已然是进了一所大宅子。
这所宅院十分气派辉煌,迎头的门楼上的石雕,比司马佳外公的老宅门楼上的还多,还精致。虺圆满背着司马佳穿过门楼,进了大堂,忽地迎面一片大红。
虺圆满也愣住了。大堂里面,横梁立柱张灯结彩,亲朋全到,个个笑脸相迎。
虺圆满不觉松了手,让司马佳从背上滑下来。“你们这是干嘛呢?”虺圆满问。
“哥啊!”虺圆满的堂弟眯着细细眼,下巴一笑更加尖,“你大喜呀!”
“跟谁啊?”虺圆满眼睛在大厅内扫了一圈,幻想着能看到白小真。
“当然是跟这位兄弟啦!”堂弟拉过司马佳,上下眼皮笑得只给眼睛留了一个缝,但还在缝里无情地打量这个大肚子的书生。
“什么?不是啊!”虺圆满急了,“谁说我要跟他办喜事的?我没说啊!”
“村里早就有人来通知啦!”虺圆满美丽的母亲插着满头饰品,穿着绫罗绸缎,摇着团扇迎上来,“你爹在闭关修行,娘我一时没准备,怎么样,张罗得还不算慢吧?”
虺圆满苦着脸看了一圈家里,心说娘哎,这要是还算慢,我真不知道什么是快了。
“不是,娘,”虺圆满道,“这位公子只是吃了山上的花草,等于我借他的肚子……您不是知道的吗!”
“那不是……他不是个人吗!”虺圆满的娘说着说着,就往司马佳旁边蹭,斜着眼睛瞅司马佳。
司马佳从进了虺家宅子开始,就没懂发生了什么,也没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妙了。
“虺圆满,这是在做什么?你家在给谁办喜事?不会是你跟我吧?”司马佳有些慌。
虺圆满转过脸来,满脸耷拉着,道:“兄弟,你还真猜对了,我就不该带你回来,他们看你是个人,要和你套近乎呢……哎别怕别怕,我来跟他们说。”
司马佳万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满心想跑,可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旁边还一个“人”都没有,他能跑到哪儿去?顿时眼前一阵发晕。
虺圆满也是怕司马佳害怕乱跑,一只手抓着司马佳的胳膊,一边和母亲说话:“娘,您别一看人家是个人,就动歪脑筋啊。”
“那还不是你把人家带回来了嘛!”虺圆满的娘道,“我早就说,人是万物之长,既然是人吃了你的精液,咱们又修成了人形,就得按照人的规矩——娶人家过门嘛!你非要去领了孩子就回来,我也依你了,可是你现在把人都给带回来了,难道不是因为觉得娘说得有道理?”
“那……”虺圆满明白母亲的心思,知道说也没用,打算用拖延法,“那就算真要娶,也得送礼啊迎亲的一堆,那才是人的规矩啊!”
“你这不是给背回来了嘛!”母亲朝虺圆满眨眨眼,不准备再给他说话的余地了,高扬起手挥了两下扇子。顿时鼓乐声大作,从格子窗里流泻出来,填满了大厅,升上了房顶,流过过街楼,传到外面大街上。
司马佳本就晕晕乎乎的快倒了,这乐声一乍,他浑身一抖,直愣愣地便倒下去。虺圆满拉着司马佳呢,忽地手上变重了,回头一看,更觉焦头烂额——老娘在那给她亲儿子找麻烦,这头他又来添乱!
虺圆满蹲下来抱着司马佳掐人中拍脸蛋,那头他老娘又叫了一声:“带新人下去换衣裳!”话音刚落,虺圆满就被几个冲上来的亲朋强行拉走了,神志不清的司马佳也被抬往了另一个方向。
“娘!你听我说啊!娘!”虺圆满身不由己,大喊大叫。他老娘明明听见了,装作听不见,任乐声把他的呼救淹没过去,返身继续去张罗了。
虺圆满被拉到偏房,扒下一身青绿短打,套上大红吉服。虺圆满也放弃反抗了,干脆快手快脚穿好,拿起礼冠往头上一扣,歪戴着帽子急急慌慌地往大堂上来。
正厅里全是人来人往,各有各忙,就是没人管他这个“新郎官”。两个村里的孩子跑过来,手里抓的全是糖果,一边围着虺圆满跑,一边唱:“喜鹊哥,尾巴长,大锣大鼓接新娘。新娘接不来,对着丈人丈母哭唉唉。不哭不哭,耽搁三年再来抬。”
“么仂接?一头鸡子一头麦!”
“么仂送?一头鸡子一头裹粽!”
虺圆满不耐烦地把他俩挥开,终于在人群中抓住了他老娘。
“娘!我舅舅呢?”虺圆满问。
“找你舅干啥?”他老娘道,“你舅出门了还没回呢。”
“我找他要麻沸散哎哎哎哎……”虺圆满话没说完,后襟忽被人拉扯着了,也不知是谁,劲儿忒大,把他拉得向后跌了几跌,回头一看,是他表妹。
“圆满哥,新娘找你。”表妹说。
“新娘?”虺圆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哦,司马佳啊,他醒啦?”
“拿清凉香给他鼻子底下嗅了嗅,就死七成的也能醒了。”表妹自豪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