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话后,司马佳也忽然沉默了。
原来自己竟耽误了他五百年吗?
晚上,虺圆满继续打坐调息,司马佳捧着书没看一会儿,就呵欠连连,果然是因为没休息好。但司马佳又不愿意就这么睡了,总想再看会儿,于是眼皮愈来愈沉。司马佳遂想合上眼皮养一下神,过会儿再继续看书,于是以肘抵桌面,额头靠上拳头,几乎是一合眼,就很快睡着了,并且没有如他预期地那样醒来。
司马佳在梦中,感觉到自己飘上了云端,软绵绵的云朵像是一床棉絮,托着他漂移。太阳就近在眼前,身上却十分凉爽。飘了一段路程,云朵轻轻下降,把司马佳放到了床上,然后散开……
想要动,手脚却不听使唤,司马佳从软绵绵的身体里终于调用出一丝力量,挽住最后一缕差点从他手中溜走的云彩,从唇缝中嗫嚅着说道:“我跟外公再推推,推到我会试回来再说,不能再往后推了……”晕晕乎乎,昏昏沉沉,都不知把字说清楚了没有。
司马佳次日醒来时,身边没人,但听见天井里传来嬉笑声。他走到天井里,看见孙妈、马四和虺圆满,都围在一起,他们中间是个光屁股的小孩子,那孩子正在地上爬,爬得非常快,还时不时抬起笑脸看着大人。
司马佳也觉可爱,但还是冲过去一把抱起了孩子,道:“你们做什么让他在冰凉的地上爬?他这么小,感寒了怎么办?”
“不妨事,不妨事!”孙妈捂着口笑着,“小孩儿可不怕凉呢!少爷,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快,这才几天,都会爬了!一般的孩子,起码要8个月才会呢!”
“真的?”司马佳倒是不懂这些,他掂了掂手里的孩子,好像是又重些。再看看婴儿的脸,现在已经长得白白胖胖,那酷似司马佳的双目十分惹眼。
几人又站在一起逗弄了孩子一会儿,后孙妈抱孩子去吃奶,司马佳也要晨诵,才散开了。司马佳拿了书准备诵读,虺圆满又笑嘻嘻地靠过来了。司马佳道:“你的伤养好了?”
“那倒还没有。”虺圆满笑答。
“那还不回床上去?”司马佳皱起眉,“这也是耽误得的?”
“养伤养得时间久了,也挺累,下来晃晃歇一歇,然后再回去。”虺圆满道,忽地又发问:“哎,会试是什么呀?”
司马佳便知道昨夜那个将自己抱到床上的果然就是虺圆满了,不由得抿口一笑,道:“会试就是在京城的考试,我大概明年过完年就得出发,你在家把孩子照顾好,等我回来时,没准就当官儿了。”
虺圆满对于当官一事,并不如司马佳热衷,但还是笑着说:“要想当官,还真不容易,当上了能有啥好处?”
“当官怎么能图好处呢?”司马佳还是一派腐儒思想,“当官自然是为国为民……”
“能不娶老婆么?”虺圆满打断了他,问道。
司马佳拧了眉毛嗔怒,将虺圆满一推:“又在乱说话了!还不躲远点儿!总耽误我看书,我要是考不上,可要拿你是问!”
虺圆满乖乖地让开,司马佳开始晨读,但看着蛇妖满地溜达,他又心烦意乱得很,放下书道:“叫你上床休息,你就这么闲不住?”
“静不下心啊,”虺圆满道,“怪闷的。”
“这就是你们没读过书的不好了,”司马佳一本正经,“我一读上书,就不觉烦闷了,心也自然静下来。”
虺圆满嘿嘿笑道:“可我听你念的那些,都觉得昏头涨脑,不知所云。”
“这些深的你可以不看,看浅显些的还是可以的。”司马佳道。随后便领虺圆满进入书房,给他挑了些志怪、传奇、笑话书,让他去看。
虺圆满起初不爱看,看着看着也觉得还行。司马佳问他喜欢哪个故事,他说:“隋侯珠的故事不错,蛇衔珠报恩的故事,显得我们蛇很知恩图报。李寄斩蛇就不太好,并不是每条蛇都像那里面的那条一样坏。”
司马佳笑道:“人有百种,蛇自然也一样,故事只是故事,你太较真了。”
虺圆满在家养了几日,浑身痒痒,最后还是下地干活去了,司马佳要拦也没拦住。等到了戴老爷大寿那天,司马佳的手也好得差不多了,只还有些疤痕,他便将手藏在袖子里,幸得无人察觉。
戴老爷做寿,全村人都能来讨口酒吃。戴家自己人聚在大团圆桌周围,连长年在外做生意的儿子孙子都回来了。戴老太爷心情不错,喝了不少酒,始终没提给司马佳娶亲的事,司马佳暗忖:等外公喝醉了,忘了这茬,自己就能蒙混过今天了。谁知司马佳的二舅母不知有意无意,偏要提起:“咱们家今天真热闹,下次这么热闹的时候,就只有您外孙娶亲了!”
大舅母也像是和二舅母说好了似的,在旁边附和:“对对,孙子们都有了媳妇了,孩子都抱上了,外孙子可不能再耽误了,就今年,一定要把事儿办了!”
司马佳坐在当场,冷汗就冒出来,心虚地瞥了一眼外公,弱弱地开口道:“此事……因为我还在备考,所以想等会试之后……”
“那可不行呀!”大舅母嗓门很大,把酒席上的说笑声都压下去了,“佳儿你想想,等你上京城考完试,难道就闲了?你还得忙做官,忙上任,忙的事多呢!哪来的空闲娶亲?要我说,就现在这时候最好,就算不娶,至少得定下来,就能着手准备了,到时候娶过来,等你放了官,也有媳妇给你打点了,岂不好?”
“这……”司马佳无从辩驳,只得道,“今日是外公的寿诞,就不要说我的事了,改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