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瑞?那个毛头小子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到宫门落锁后去给陛下稽首?”王娡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捣乱,但是想到刘瑞一六岁孩子又懂什么。况且以薄皇后不想争宠的性子,要捣乱早就在金王孙的事情爆出后看着她被刘启赶出太子宫,根本用不着这个时候偷偷使坏。
“真是老天不长眼,偏偏撞上公子瑞过去稽首。”王娡忍不住叹了口气,烦躁地锤了下桌案,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刘越出生后,先帝的葬礼还未结束,所以王娡不好让王儿姁试探刘启的意思,免得让刘启回忆起金王孙的事。而等先帝终于下葬后,王儿姁在王娡的安排下带着刘越去见刘启,想让刘启看在刘越的份上给她们提下位份。
可谁料刘瑞会横插一脚。
近期是不便让王儿姁带着刘越再去一趟宣室殿了,可这事也不能继续拖着,否则落到宫人和皇亲国戚们的眼里,便是她们生了孩子也不如侍女出身的唐姬。不仅会对她们的地位有所影响,就连她们的孩子也会低人一头。
母以子贵的前提是子以母贵。
估计等先帝的孝期一过,陛下的皇子就会一一封王,甚至像刘荣这样到了婚配年纪的皇子会在封王后立刻就藩。
大汉的疆域虽然辽阔,但也经不住一代又一代的分封。
高祖的子侄辈占了最好的那些,先帝的儿子们占了次好的那些,剩下的汤汤水水就等着陛下的儿子们你争我抢。
刘瑞和薄皇后也就罢了,毕竟仗着嫡出正统,封太子是迟早的事情,估计他也看不上等着分封的土地。
可刘瑞的哥哥们,以及陛下同样宠爱的栗姬程姬还有贾姬呢?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封到穷乡僻壤而无动于衷吧!
是以在先帝的孝期里,不仅是王氏姐妹,前朝后宫都因封王的事不停走动,就连对政事不怎么关心,但是因为薄姬和刘瑞的关系而在封王上有点话语权的薄皇后,都在近几日里接见了栗姬以外的皇子生母。
更别提刘启的亲姐姐,窦太后最为宠爱的馆陶长公主。
因着薄姬的缘故,她在少府的“收入”锐减,所以趁着封王的事大捞特捞,差点让有子的嫔妃争相竞价。
“简直是胡闹。”或许是晚辈的陪伴起了作用,亦或是有生之年里想看到第二位薄皇子荣登大位,总之在先帝去世了大半年后,薄姬的情绪有所好转,也不像之前那样万事不管,活像具只会出气的尸体。
而当御前的小黄门在刘启的暗示下偷偷将馆陶长公主在封王一事上大肆受贿的消息告知长信宫时,还没放权的薄姬怒不可遏地让馆陶长公主进宫挨骂,顺带把为女求情的窦太后骂了个狗血淋头:“怎么,孤不罚她,是想等着廷尉上门,好让全天下都看看皇家的笑话,看看皇帝的亲姐姐拿封王的大事勒索自己的亲侄子?”
薄姬说到激动之初还狠狠地拍了下书案,上面的青铜杯震得馆陶长公主心里发慌,但却不敢向薄姬撒娇讨饶。因为在先帝之时,薄姬就是以严厉著称。吕后的铁血手段让她近乎神经质地约束儿子的言行举止,而在先帝荣登大位后,为了避免别人攻击先帝的庶子出身,同时为了拉拢朝臣,方便先帝偷偷削藩,薄姬对孙儿们的教育也是很严厉,导致从刘启到馆陶长公主都很怕她。
“身为先帝之女,皇帝的亲姐姐,让人动刑也不太合适。毕竟你不要脸,我大汉的刘氏宗亲还要点脸面。”薄姬在上座咳嗽了声,就着宫女的手喝了口热汤,继续说道:“把东西退完后回去禁足思过三个月,要是再闹出受贿的丑闻……”
薄姬指了指长信宫的大门,语气冷得让馆陶长公主内心一颤:“你父亲的庙宇还没建好,但是高祖太祖并不介意教育一下不肖子孙!!”
以往对馆陶长公主无比溺爱的窦太后在一旁沉默不语。如果不是薄姬挑明这点,兴许窦太后会对馆陶长公主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薄姬既然挑明了这点,而且还把馆陶长公主叫进宫训斥,那么为了馆陶长公主的名声,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毕竟这事往小了说是自家的财产纠纷,往大了说是馆陶长公主插手分封大事,而偌大的汉宫里竟无人阻止。
刘启虽然真心实意地喜欢这个姐姐,但也不能纵容她拿封王的事大肆敛财。
长此以往,不仅是刘启这个皇帝会被扣上管家不严的帽子,甚至那些皇亲国戚,朝中大臣也会借此抨击君王的无能,然后打着君王不能御下的旗号逼其放权。
“大母,馆陶真的知错了。”趁着薄姬骂完后不断喘气的功夫,馆陶长公主抽抽涕涕道:“馆陶这就把侄儿们的‘孝敬’原原本本地退回去。”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却是分外委屈。
“行了,收起你那副乱七八糟的表情。都是当阿母的人,装这样子给谁看啊!”薄姬的话一如既往的刻薄,但是语气却柔和了不少:“馆陶,你或许会因此怨恨孤,但是孤并不后悔这么做。”
薄姬瞥了眼一旁的窦太后和刘启,继续说道:“孤和你阿母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而你弟弟虽能护你一辈子,但是等你两眼一翻,撒手不管后,那些被你勒索过的皇亲国戚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你的孩子吗?你的侄子们倒也罢了,毕竟还算打着骨头连着筋,但是你的侄孙或高祖皇帝的兄弟那脉可就不好说话了。”
提到高祖皇帝的兄弟那脉,不仅是薄姬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甚至连刘启的眼神都有所动摇:“你就祈祷自己走在你弟弟前面吧!不然以你到处惹事,到处结仇的性子,殃及自身,祸害后嗣那是板上钉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