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这么夸张吧!”刘瑞瞧着赵石子突然行大礼的举动,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孤当不得你如此称赞,也没秦皇汉……祖那功在千秋的格局。”
差点说成“秦皇汉武”的刘瑞难得动情道:“孤只想让天下人都吃饱饭,有衣穿,年下还能攒几个钱,不必忙于看不见头的劳役。”
准备向刘瑞汇报事务的郅都突然停下了脚步,与同行的汲卫对视一眼,二人都相顾无言。
“上位者享天下供养,而贫困者终其一生又得到了什么?”陷入哲学状态的刘瑞喃喃自语道:“是在匈奴人的帐篷里找到为奴隶的父母,还是在长城脚下捡到孩子的尸骨,亦或是在生养自己的土地上猪狗不如的活着。”
“孤不明白这些,但是孤很清楚自己当下要做什么。”他都决定登上那个位子了,偶尔矫情下也没什么,但是该收拾的烂摊子还是得收拾,该打的仗还是要打,该避免的政策还是要避免。
或许以刘瑞的资质终其一生都无法触及明君的台阶,但是靠着后世的智慧和微不足道的底限,让黔首们过得好一点,让官员们少犯错点还是能做到的。
当然,这并不代表刘瑞是个软柿子。
倒不如说,他在对待臣民上可以学习下大英的某位快活王,可以逮着高官贵族有规律地折腾,但不要让黔首和小吏的日子不大好过。
“家上,家上,黑卤水吸上来了。”帮忙盯着盐井动向的李三兴奋道:“那竹筒有用,一嗞溜地就把井底的黑卤给吸出来了。”
刘瑞让人往井里伸进一个稀奇古怪的管子时,李三还纳闷这玩意有没有用,如今见了源源不断的卤水,自是对无所不能的太子佩服不已。
“吸上来就好,吸上来就好。”生怕自己照葫芦画瓢搞出的汲卤工具不管用的刘瑞松了口气,心里给后世的巴蜀人打call:川渝哥,我宣你。
老实说,汲卫作为皇帝和窦太后的人形摄像头,过来帮衬也没指望刘瑞干出一番事业,更多的是等刘瑞吃到教训后帮着收拾烂摊子。
作为今上曾经的太子洗马,家里六代为臣,马上就要延续到第七代的汲卫非常清楚汉家对太子的培养习惯,那就是搁着年轻时只要不叛乱就可劲地折腾,老子在儿子撞得鼻青脸肿时再给个大棒教训一番。
从高祖到先帝再到今上,一直都是这个流程。
这套听起来很扯,但让儿子在当爹的眼皮子底下学点教训,总好过当皇帝时被社会教训。
你说是吧!明堡宗。
所以在汲卫得到皇帝召见,明白自己要去干什么时,一边感动于宣室殿和长寿殿对他的看重,一面又为培养太子的成本泪流满面。
尼玛那可是三亿六千万钱啊!
培养太子是这么赔本的事吗?
当年摊上个神经病老爹的惠帝在地下泪流满面,恨不得掀馆而起,同大侄孙叨唠一番。
对此,窦太后还特意安慰道:“浪费钱总好过给某国的太子一记棋盘吧!”
汲卫:“……”想起当年为刘启收拾烂摊子的自己。
刘启:“……”俺滴亲阿母欸!您能别提这事了吗?
一番对比下,好像花点钱也没啥。至少太子的随行人员在巴蜀肯定要大笔大笔地消费,有他看着,当地的黔首多少能赚点,也算是陛下施恩于当地吧!
然而汲卫没料到的是,刘瑞确实是让当地人赚了点。只是这点儿不是“一点儿,而是“亿点”。
当稀奇古怪的竹管插入盐井,在天梯与人力的作用下汲出一管管的卤水,仅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抵之前数月的努力。
汲卫:“……”他还有必要给太子收拾烂摊子吗?
惭愧不已的蜀郡郡守:“……”所以他之前到底是在干嘛?摸鱼吗?恐怕连摸鱼都算不上吧!
想起之前被郅都一波儿带走的当地豪强,再看看太子来后产量飙升的盐水,蜀郡郡守的五味杂陈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也别忙活了,过会儿就上奏辞官吧!兴许这样还能善终,给后代留个举孝廉的机会。
卤水打上后,工人们轻快地将其引入备好的大锅里,又引火井将其烧起,经过数次过滤与豆浆等物的洗杂后,得出的晶体白如初雪,又似美玉的齑粉,看的人目眩神迷。
“这就是白盐吗?”
“居然如此雪白纯净。”
“太子不愧是天皇贵胄,居然弄出如此神物。”
不怪连读书都是奢望的黔首们跪舔,就连跟着天子见过世面的汲卫,郅都都没料到太子来这儿居然干出点成绩,而不是借阿父的势力过旅游,花完钱后又灰溜溜的离开。
刘瑞上前捻了捻白盐,放到舌尖尝了下。
熟悉的咸味让他差点泪流满面。
不苦,不涩。是真真正正的白盐。
郅都等人在刘瑞的眼神示意下也上前尝了尝那白如雪的井盐,最后都面露惊色,随即看向井盐的眼神都像看着万两黄金。
汲卫倒是想得更多,随即上前拱手道:“殿下,此物是否能像吴国的海盐一样大规模生产。”
“自是不能。”刘瑞的回答也很干脆:“取自大海,借着阳光暴晒的海盐成本怎可与井盐相比?”
汲卫的眼神一黯,刚想道声“臣明白”,就被刘瑞抢话道:“所以要把楚国收回,才能将盐价给打下去。”
和后世一样,巴蜀的井盐是小资or高端消费,海盐才是大众吃的。
刘瑞来巴蜀的目的之一是把吴国盐政的高端品给打下去,然后在巴蜀试验了后世的制盐法后,去楚国将吴国盐业的低端市场也彻底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