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一众老将高官的面,卫青显得十分紧张,但还是把内心的所想清晰道来:“我估摸着右谷蠡王也是打着大汉从辽西郡北上解决伊稚斜和兰氏部落,好替他把最大的威胁赶紧除掉的美妙主意。”
末了,他还不忘补充道:“伊稚斜也不是傻子,哪怕不知军臣已去,但是要瞧王庭派往大汉的使者频次,就能猜出双方是要继续维持当下的平静,所以大汉肯定会把矛头调向家门口的另一敌人。”
不巧的是,伊稚斜的部落占了小兴安岭至大兴安岭的最佳底盘,所以碍了想给边境再上一层牢固保险的刘瑞的眼。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仅要从辽西出兵拿下伊稚斜的老家,还要把祁连山东的右贤王部也一并拿下。”在场的将军还未说话,管钱的卜式与内史许昌,以及负责运输辎重的太仆刘舍就感到有热血冲天,整个人要扶着桌子才不至于昏倒在地。
双线作战。
而且还是动辄万人,两主线在出了边境就会列成四六份的双线作战……
你知道对管后勤的大臣而言,这件事有多么可怕吗?
玩游戏都不敢将己一分为二,更何况是同时供应两个军队,两场战役的全部物资。
“不是去打伊稚斜的老巢,而是去打伊稚斜。”如果不是卫青提醒,刘瑞差点忘了他的敌人不是木头桩子,而是可以权衡利弊的职业军人。
至少跟从未上过战场的刘瑞相比,伊稚斜的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趋利避害的本事更是登峰造极:“伊稚斜才不会等着我们上门把他干掉,估计会在我们动身前往他在外兴安岭下的老巢前就抢先离开。”
这一说法得到在场的老将认可。
韩颓当因年事已高而没有得到接下来的出征机会,但也作为熟悉匈奴的老将而被请来参谋:“以我对伊稚斜的了解,他估计会向东争夺单于之位。”
“也就是说……”
“伊稚斜的目标是祭天龙城……单于们的安葬之处。”
韩颓当指着一个大红点道:“如果军臣没有指定继任单于,那么包括挛鞮氏的子弟在内的匈奴贵人会前往龙城,开会决出新任单于。”
“而要是有先单于所指定的继任单于,那也会在龙城见证新单于的继任与贵人的效忠。”
在场的人都知道军臣临终指了伊稚斜的儿子继位,但…………
“遣一队去狼居胥山看叔侄大战,还有一队……“
刘瑞在右贤王部的方向摁下一颗钉子:“拿下匈奴的右贤王部,不要把难事留给后人去做。”
“诺。”
得令的将军开始商量谁出辽西袭击匈奴的祭天圣地,谁出朔方问候没有祁连压力的右贤王部。
不懂军事的刘瑞在一旁喝茶,看着满是红线钉标的地图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随机打开系统的地图,以及关于卫氏舅甥的出征记录。
果然是老天爷的恶作剧吗?
他们定好的出击路线和历史上的汉匈漠北之战的出击路线一模一样,只是缺了鲜衣怒马的冠军侯去狼居胥山给匈奴一个大大的惊喜。
伊稚斜获取王庭消息的速度堪比军情六处获得北约的消息——永远慢了克林姆林宫不止一步。
“所以谁是新任单于?是于屠日禅,还是我的好叔叔。”伊稚斜对军臣的死讯也不算是无动于衷。随着长辈的一一离去,军臣的存在让同辈的伊稚斜觉得有人挡在他与死神之间,让他还有充沛的精力去实现自己的种种野心。
然而现在军臣走了,伊稚斜的年轻假象也随之离去,让他竟在一夜间有苍老之感,头上的白丝也肉眼可见的多了不少:“于屠日禅没那野心,我的叔叔也没有精力承担匈奴的延续之任。”
说罢他还开玩笑道:“他不会在前往撑犁的前一日立了我作继承人吧!”
这话距离事情的真相十分近了,奈何现实就是这么没有逻辑,以至于让伊稚斜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笑容从脸上慢慢消失。
“你确定是于屠日禅率先发难,而不是夏日图或别的人选?”伊稚斜又问了两遍才接受了他透明人似的侄子发动军事政变,效仿冒顿处死了会妨碍他的匈奴贵人。
“这么看他倒也真是挛鞮氏的种。”伊稚斜是见过暴起的老实人将马上的骑兵生生扯下,不等对方准备白刃就咬断骑兵的脆弱喉管。
也正因为见过人在绝境下的种种潜力,伊稚斜没沉浸在他老实本分的侄子居然谋夺大位的反差感里,而是想起一开始的问题:“军臣到底立了谁继单于之位?”
他很清楚作为敌人的兄长有着相当顽固的一面,所以根据当下的情况可以推断于屠日禅和夏日图都不是军臣的最终选择,千里之外的将师就更不提了,因为他的继承可能介于夏日图和于屠日禅之间。
“应该是从您的儿子里选了一位做撑犁孤涂。”打听消息的斥候也是不懂军臣的临终操作。
你说它合理吧!
确实符合挛鞮氏的继承规则。
你说它不合理吧!
防了弟弟大半辈子的单于居然传位侄子,而且还放心大胆地把王庭的军权交给亲子。
就很离谱。
难道军臣生前没有想过他的小儿子会因此不满?
还有跟着于屠日禅为军臣送葬的贵人胡巫居然没有一人察觉对方的行径十分可疑。
看来王庭……真的是以滚的方式“走”下坡路。
“既然是由乌维继位,我这大大好歹得去龙城看看他们是给我的儿子准备符合单于身份的黄金冠冕,还是用于盛放骨器的银色盘子。”伊稚斜再次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好极了,我是匈奴唯一一个没有当过单于,但是看着亲生的儿子成为单于的挛鞮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