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师闻言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虽然衣着整洁,但已有了憔悴之相的弟弟亲兵,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揪住对方衣领,粗气直接吐气在对方的糙脸上:“夏日图他叛了匈奴?”不然没法解释这人作为汉使出使匈奴。
夏日图的亲随点点头又摇摇头,木着一张脸让右部的当户打开带来的两口棺材。
见此情景,将师内心的不祥预感愈演愈烈,抖着手让上前的当户赶紧退后,亲自打开没有密封的两口棺材。
得亏是在冬日打仗,加上有用盐油保护尸身不腐,所以还能看出棺里的清晰样貌。
别说是将师这个夏日图的亲兄弟,就一旁的当户都尉都难以相信棺中到底躺了什么:“右大将和伊稚斜……”
“……”将师蹲下查看关中的两具尸身,不敢相信夏日图和伊稚斜竟全都死了,而且是由汉军送来他们的尸体。
这一刻,他没有因弟弟或伊稚斜的死而感到庆幸,相反,巨大的恐惧缠绕住了右贤王部的所有人。
而这不是将师的噩梦终点。
真正的终点是汉人不仅大张旗鼓地送来两具挛鞮氏的子弟尸体,并且还把夏日图的亲兵一并送回。
如被俘的奴隶般绑成一条让右贤王部的男男女女看清他们到底是谁。
这对右部的军心产生重大打击。
别说是普通的牧民,就连将师这身经百战的老贵种都产生了想原地投降的动摇。
考虑到在军臣去前,夏日图就已经处于王庭的中心,所以这送来的尸首是否暗示匈奴王庭的沦陷也未尝可知。
无论如何,将师都不敢试探大汉的态度,更不想去接受两部已被毁灭的塌天噩耗。
但不管他内心的挣扎如何强烈,来访的汉使都不会给将师继续装鸵鸟的奢侈机会:“我想您在看到两份大礼后能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你们……”理智回归的将师的大脑开启高速运转。
哪怕是有冬日的加成与防腐材料的有效护理,这两尸身也不会是数月前的胜利产物,所以大汉势必是在近一月内攻破两个匈奴据点。
一月内把伊稚斜的部落和王庭解决……这听起来像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冷笑话,但是对于将师而言,目前不是恐惧的时候,而是要借此事明白一个转机——那就是大汉嚼了匈奴两部后没太多力气对付右部,否则他们何必来上这么一遭而不是立刻骑脸输出?
要知道跟伊稚斜与王庭的位子相比,大汉出击匈奴右部可轻而易举的多。无论是走陇西郡还是西域东部,亦或是从建设好的河套地向北边出击都可以做到速战速决。
但……
“冒顿在时,与汉签订……”有了这份“大汉无力出击右部”的强大底气,将师便由自信与其讨价还价。
结果他刚打好腹稿,就被对方抬手制止:“屠贤,我们只是来送您的亲人遗体,并没有与匈奴右部签订协议的闲情雅致。”
说罢不等对方挽留便抬手告辞。
“你们……”
将师的当户想把汉使拦住,结果遭到将师的拒绝。
“屠贤……”
想拦人的当户也知右部没有一拼之力,更不能给汉朝留下攻击右部的任何借口,但是对方理都不理将师的态度无疑是把右部的脸给打了一个稀巴烂,让他没法容忍一秒:“您就这么放走他了?”
他指着已没了人影的大帐问道:“放走一个无礼之徒。”
“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还是先想想当下如何是好。”将师指着面前的棺材头痛欲裂:“匈奴的面子早在我的好弟弟的亲随如奴隶般被送回右部就已经没了。”
更可气的是,他们还要隐瞒两个核心人物的死讯。
但……
这事是能瞒得住的?
右部旁的从属部姑且不谈,匈奴左部的从属部又不是没长眼睛去看伊稚斜的地盘现在是由谁在说话。
还有王庭……
王庭是否沦陷还未尝可知。
最坏的情况是伊稚斜的部落被打成匈奴的帝国碎片,王庭也和伊稚斜的部落一般无二。
次坏的情况是伊稚斜的部落被打成匈奴的额帝国碎片,但王庭尚且保留实力,只是牺牲关系不近的夏日图来拖延时间。
可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右部不想接受的最坏情况。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阿!”痛苦的将师捶头吼道:“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然而他的噩梦还没有结束。
被他放在心头念叨的王庭主力——于屠日禅也看到汉朝的出使队伍。
或许是这个南方的表亲曾经帮了一点小忙,亦或是他很清楚自己的父兄有多讨厌这个表亲,所以在敌不动我不动的情况下,于屠日禅的队伍同出使右部的汉使隔着五十步的距离打了照面便各走各的,并没有因敌对的关系发生冲突。
“屠贤,您看……”
于屠日禅的当户见状,想问对方为何不去袭击汉使便听到屠贤转了念头:“调头,去丁零部。”
他身后的骑兵全都露出空白的表情。
不是,你大老远地跑到右部,结果到了临门一脚又不想打了。
将师可能不懂刘瑞在想什么,觉得对方现在没有力气对付匈奴右部。可曾发动龙城之变的于屠日禅以赌徒的心理猜到刘瑞的一丝想法,暗骂对方真不愧是奸诈之徒,居然打着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好戏。
他可不信刘瑞会因自己的母亲是刘氏的宗女而对自己手下留情。说句难听的话,刘瑞的阿父,大父处理过的刘氏宗亲不胜其数,其中还有文帝的亲兄弟和景帝未出三服的堂亲。他一远的出了五服的表亲在这“父慈子孝”,“兄弟和谐”的刘氏大汉算的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