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下面有一把刀。”
原来那是一把刀。
“到时候你就过来拿吧。”
刀,除了礼器外,都是伤人的。
“希望你一路平安顺遂。”
我被“请”出了伊势神宫,回去的时候带上了一个新的伤口。
那个伤口本来是替画师阻挡冰晶的时候造成的,伤疤并没有消失,而是在额头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瘢痕。
而现在,一片红色的火焰纹路从白色伤疤往外蔓延,就像苑子巫女那样。
摸了摸,它还有些发烫。
我回到贺茂府的时候,荣子吓到了。那时候我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虽然我临时用纱布包裹了一下,但依然血流不止。
荣子在得到首肯后,在我的伤口上用了止血药,但止血药的效果并不大。
那两位双胞胎模样的内侍笃定道:“这是诅咒。”
另一人说:“简直和曾经的苑子斋王一样。”
而我确实去见了她。可她的语气,她的神情,压根不像是那回事。
两名内侍认为我是小孩子脾气,比起听专业人士的建议,更相信自己。
我头一回被两个人一同指责。
大概是受不了院子内吵闹的环境,无惨所在的屋子内砸出一个小碗来——此时他正在用下午的饭食,“全都给我闭嘴!”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门槛那了,眼珠瞪得比平时都大,看着有些毛骨悚然。
他指着两名喋喋不休的巫女,“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那天以后我竟然病倒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我十六年来第一次生这种程度的病。
但它可以说是“病”吗?我的额头上有了一个不停流血的伤疤,它让我感到疼痛与茫然,我甚至产生了幻觉,看到无惨的脸停在我上方。
但绝对是幻觉,毕竟无惨才十四岁,而我看到的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神情冷酷,皮肤苍白,看着像是个吸血鬼。
幻觉像潮水一样滚来,一层又一层,都叠成千层面了。这种梦一样的东西,下一秒就忘却了大半。
这一“病”就是七天。
我还是头一次体验到这种歪歪扭扭的感觉。
无惨的观点和两个内侍的观点差不多,认为这都是苑子巫女的问题。
“反正没有人相信她。自从她担任斋王之后,所谓的神迹一次都没有降临过。”
我读出其中的不对,“你不是不信神的吗?”无惨说过,哪怕祈祷也没有得到过任何答案,所以这个世界上神是不存在的。
天脸上吃惊转眼间闪过,很快化为平日里的高傲姿态,“是么。”他声音低沉,话里也没有否定,“我不信,不代表没有。”
猫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毛绒绒的白色皮毛上沾着几片粉色的樱花。
猫的名字叫做“小雪”,是上个月跑到府里来的。当时它的右肢被什么东西割伤了,从一个小墙洞里钻了进来,有个很怕猫的侍从发现了它,想要赶走猫,但是猫却跑到了我住的地方。
小雪不怕我,宝仔也不怕我,所以我没费多少力气就抓住了它。被我抓到的时候,猫还在喵喵叫,听上去是在向我求助。
无惨讨厌一切的动物,他认为这些不通灵智的动物只会打乱他平静的生活。
治好右肢上的伤之后,我就把猫放出去了。但她太小,太灵活,总是能从各种各样的地方跑进来,围墙上的灰尘里尽是它的小小脚印。
因为不是人家养的猫,所以我私自给猫取了个名字:小雪,猫的皮毛雪白得如同白雪。
无惨见到猫就像是见了跳蚤,躲都不及时。但小雪对他却没有兴趣,他们两个之间根本不来电。
小雪在各种道路上跑来跑去,它的活力好像永远都用不完。四月到了,全城的樱花都开了,有的小如白豆,有的大得能压低枝头。
猫跑过边上长满樱花树的道路,花瓣悉悉索索地落在它柔软的皮毛上,看着很是可爱。
对贵族们来说,花开了,自然要赏花,赏花是一件极具风雅的事情。
可对于无惨来说,这个季节很让人感到苦闷。无论是细小的花瓣还是花粉,都是他生来的仇人。无法呼吸,无法喘气,在这些樱花盛开的日子里,他只能把自己房间的门窗都紧紧关上。
他似乎有些花粉过敏。
我身边的同学里有对芒果过敏的,有对海鲜过敏的,还有对淀粉过敏的。对待入口的过敏原,大家都会选择远离它,而对于那些来自外界的粉尘、絮状物,过敏人士不得不长期戴着口罩。
口罩的制作算是轻松,虽然不是医学领域发行的口罩,还有些粗糙,但用来抵挡花粉也足够了。但难倒无惨的并不是做工,而是他的自尊心。
他认为这太丑了。
很快,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天皇在宫中举办了花宴节,顾名思义就是赏樱的典礼。受到邀请的贵族们都需要前往,无惨本来打算以“物忌”推脱这回事,但这回他的父亲贺茂真家也将出席,思虑再三后,他便也打算出场这次的花宴节。
无惨的父亲贺茂真家,我从很多人口中都听说了他的存在,但到现在这个四月,我还一次都没有见过对方的真面目。我知道他是一位阴阳师,道子夫人的丈夫,无惨的父亲,这座宅邸的主人,可这么久过去了,我却从未见过他。
无惨表现的并不在意,“那家伙再外面有了别的情人,别的孩子,不想回来而已。”
贵族们并不认为出轨是有罪的,相反的,留情这回事很是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