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刀……我不由得想起伊势神宫梧桐树下的那把铁兵,苑子巫女对我说,想要的话就带走它吧。但是我为什么需要一把已经生锈的兵器呢?它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神兵利器。
时间就这样慢吞吞地过去了好久,府里人人都染上了病气,期间,泉子女使来贺茂府露了两面。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某一天晚上,无惨偷偷地问我,医师怎么说。
医师怎么说?我还能等到今年年底的福礼吗?
“医师没说什么,你也别太担心了。”在我看来,无惨如今的身体状况和我一开始见到时的状态没什么区别,估计是他的心理作用在作祟。
无惨依然不相信,他坚信自己认为的,所以愈发地哀怨,脾气也越来越坏,这让其他人也人心忡忡。他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还打伤了只是进来换被褥的侍从。
荣子问我,能不能劝劝他。
我并不觉得我的言语对无惨有这么大的用处。但他人对我有所求,我也只好去尝试一下。
于是我又听到了那熟悉的“你懂什么!”,因为是贵族家的孩子,所以也不会说脏话,否则他可能会说:你他妈懂什么。
数学老师以前经常会爆脏话,但是多次被生物老师蝴蝶香奈惠目睹,于是去悲鸣屿班主任那里修闭口禅去了。
他俩,他俩是情侣吗?我好像没见过他们官宣,估计还在追求期。
因为害怕所以不相信,因为不相信所以愈发严重。
“得让他放松下来啊。”平田医师找到了身为“内侍”的我,他和荣子一样,希望我能够多劝诫一下这位少爷,别老师这么紧张。这般紧张的心态,再怎么好的药物,也没办法起效。
哪怕我坐在长廊下守夜,依然能够听见对方彻夜的呻吟声。我悄悄地拉开纸门,他睡得昏昏沉沉,只是身体在下意识地发出哀鸣。
我在他身边坐下,贺茂无惨比我只小两岁,和阿鱼一样大。明明生在这样的家庭,拥有得利的条件,却拥有如此孱弱不堪的身体。难道这就是道子夫人所说的“命运”吗?
其实我也不相信世界上有神存在,我从没见过神,各种各样的异能力者却到处都是。说不定这片大陆的某个地方就存在着能够治愈一切顽疾的超能力者呢。
只是我们还没能遇见他。
无惨说他不信神,但他还在追求能够让人不老不死的人鱼。他没见过人鱼,所以在寻找它;我见到了人鱼,他却不相信。他的信念好像在渐渐地枯萎。
无惨因为噩梦而身体抖动了一下,嘴里喃喃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皮肤的温度比正常体温要高上一些。不知不觉,他竟然又发烧了。
还好,是低烧。
体温不太高的时候,多喝水就行了。虽然医生对那些来他诊所的奇奇怪怪的病人们下药下得很猛,但他自己生病了,都不怎么吃抗生素,就是怕细胞早就生出抗性来。
夜里已经没有热水了,我去伙房重新煮过,花了不少时间。
无惨半梦半醒间就被我喊醒来喝水,被打扰过着醒来,他整眼皮都肿了起来。
但这不是我的锅,我重申。
“喝水。”我把茶杯递给他,无惨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因为惊诧,他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朝我咆哮:“大半夜把我喊醒就是为了喝水?你脑子呢!”
我掏出一旁的梳妆镜,镜面对准他的脸。铜镜上,少年的皮肤因缺少水分而显得很凹陷,他的嘴唇上也起了一层皮。
“而且你发烧了,得多喝热水。”
无惨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态,但大张着嘴巴,也不知道是惊讶多一些,还是无语多一些。
哪怕喝了小半壶水,他依然没有开口说话,眼神间的困顿也全部消失不见了。
无惨抓起垂在耳旁的头发又一把松开,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你真是个让人无语的家伙。”
在说我奇葩呢,但我是真觉得他现在需要不充实水分,所以才特地把人喊起来的。
有了这个变故,无惨压根睡不着觉了,他裹在被子里坐了起来,与我大眼瞪小眼。
“你不睡的话那我睡啦?”我尝试着问他,哪想到无惨横眉怒目,颇为不赞同地说:“你敢!”
不睡就不睡吧。
其实我也没那么困。
晨光熹微的时刻,某个不允许我睡觉的人反而倒头睡着了,此时体温应该是降下来了,说明这次并不严重。
我听见了荣子的脚步声,这个时间,她是来替无惨洗漱的。
我小心翼翼地把纸门拉开一条缝隙,钻了出去。
“刚刚睡下,等会儿再端进去吧。”
荣子见我大早上就从公子的房间里钻出来,询问道:“昨晚你们睡一起了吗?公子竟然没把你赶出去?”
“我半夜的时候进去查看了一番,当时是起烧了,不过现在好多了。”
荣子表示了解了,“那药汤也等会儿再煮吧。”
煮药是一个很费功夫的事情,要一直盯着药罐头一两个小时,稍微放开些眼神药就煮干了、煮糊了。
可我觉得煮药的过程很让人放松,它是一个固定的流程,不需要花费脑细胞去思考些什么。
因为无惨病倒了,我最近又没能去找阿鱼,她竟然也没回信给我,是还没回来吗?那时间也过去得太久了些。
我囿于一个少年病人的身边,关注着他为数不多的健康的变化,竟然变得如此不自由,连出门都要好好挑个时间。
自由失去得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