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毕竟世事无常嘛。”
这句话到哪里都很通用,也可以用到我现在的情况上。
“什么?”医生表示很有兴趣,“遇到了和你长得很像的孩子?”
我指正道:“好像比我大六七岁。”
看起来是一位职业精英。
医生表示了解了,“那也太有缘分了。”他当下就替我做了决定,“我们干脆去拜访一下新邻居吧。”
这哪算的上邻居呢?我们家在二十二幢,他们家在三幢,中间隔着大半个园区呢。
这片小区绿化做得特别丰富,大树一棵接一棵,把空余的区域全都填满了。
而且,我心中有些胆怯,犹豫着要不要和医生一起去。但医生已经把事情敲定了,甚至还在网上搜索起拜访邻居必带的推荐好物来。
我下意识地一遍遍抚摸着宝仔的皮毛,因为重复一件事的话,就能够放空自己的思想。
爸爸,妈妈,我应该如何面对我心中的害怕与软弱呢?
晚七点,也就是大家差不多吃完晚饭的时间,我们穿过一片又一片的绿植,上门拜访人家去了。
自从开始带孩子,医生就很少穿白大褂了说真的,正常人怎么会穿着白大褂在大街上溜达来溜达去呢,白大褂上得有多少细菌病毒啊,很多人都很嫌弃的,小视频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出这样的例子呢。
今天上门前,医生换了一件石青色的衬衫,外套白色西装外套,看起来比在孤儿院里正经多了。就是呢,他留的大背头看起来有些像□□,怪怪的。
上门的礼品买的是应季水果篮,毕竟送水果是永远都不会出错的。
走到“藤井”家大门口,医生咳嗽了一声,而后才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正是藤井家的青年,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医生先发制人自我介绍道:“我们是这两日新搬来的,今天早上好像有些误会,所以特地前来拜访。”
藤井青年吃惊地“嗯”了一声,对里面喊了一声:“妈,有邻居过来了。”随后他打开门,把我们这两位“客人”请了进去。
一些客套的场面话。
这样那样这样那样……
我坐在小沙发上,藤井青年递给我一个他刚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雪糕。雪糕一直往外冒寒气,有些冷得太过分了。
“谢谢。”
藤井青年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偶尔瞥向正在谈笑的两家父母,问:“缘一?你是叫缘一对吧。”
我点点头,于是我也知道了对方的名字。青年叫做藤井岩胜,据对方父亲在一旁夸耀的话语里,我总结出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像岩石一样坚强强大,并且常胜不败。
藤井家的装饰格外简约,其中不乏有书法字帖、装饰性武士刀这样的墙饰,看上去很有武家的气质呢。
不过那把刀看起来很不一般,它的表面上游动着一层淡淡的紫色气息,像萤火虫一般在武士刀的周边无声地飞舞着。
但客厅里惹人注目的并不是这些古色的装饰物和那把特殊的刀,而是一幅安置在书架上的相片。相片中,藤井严胜和一个留着姬式发型的姑娘面带微笑地呆在一个画面里。
或许是我凝视那副相片的时间太久了,藤井严胜咳嗽了一声,“那是我女朋友,满智子。”
琢磨了一下说法,大概过了十来秒,我说:“她真漂亮……名字也很好听。”
我一边和藤井严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关注大人们的谈话。说实话咱俩之间有一种特别尴尬的氛围,但反观医生那边,热闹得有些过分了。
不愧是大人间的从容啊,我也好想成为那样游刃有余的人。
和不太熟的人聊天,往往会聊这几个方面:学习、工作、爱好,等等。
关于工作,我还是个未成年人。关于学习,我刚刚从学校休学。至于爱好呢,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原地发呆,或者做一些简单粗暴的重复活动。
藤井严胜扯了扯嘴角,他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无语吧。
但就在这时,谈笑间医生话锋一转,“其实呢,缘一这孩子是我十五年前在孤儿院门口捡到的,当时他的婴儿包袱上绣着他的名字。一转眼都快变成大人了。”
十五年,快十六年了。这个名字是我未知姓名的父母留给我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礼物。
十五年这个年数好像让藤井夫妇想起了什么,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谈话间聊到了另外一个人。
“我曾经有过一个双胞胎妹妹,但说实话,我从小就跟她不太亲近,读完高中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我之前是听说她怀孕了,但后来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如果要推算时间的话,我想可能也差不多……”
藤井夫人不太确定,过去的故事已经在她的记忆里逐渐风化,再过一段时间,兴许她都要忘了这回事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不由地低下了头。藤井严胜似乎是听不下那么罗里吧嗦的一大堆了,他站起身来,走向自己的父母,“我们直接做个血缘鉴定好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啊。”
藤井夫妇依然有些不赞同,虽然嘴上没说,但眼神中却显露出这种意思。
现代的血缘鉴定可以简捷迅速地鉴定出父母子女之间是否存在着亲生的血缘关系,但是父母的兄弟姐妹与自己之间,dna的相似程度也会高达99%。血缘检测无法分别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它总是把一对兄弟姐妹当成同一个个体。
场面有些僵持,我感触着房子里温馨的气息,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这里的藤井美水和我先遇到的藤井美水一点也不一样,给我的感觉中没有丝毫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