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如人生哪。
就像是“落棋无悔”,人生一旦选定了下一步走的路,大多数情况下都没办法后悔了。
谁都选择都一样。
在我心中,天元被定义为神秘的女孩,她的身上有一种与其他人的截然不同的气质。
不过我对于天元的关注也就此结束了,因为,天纱与鹤将随着大部队返回,至于“苑子”,则可以留在京都,做她的女王。
我混在送别的队伍里面,两位诗人为了争抢更好的观察位置竟大打出手,于是乎,什么都没能看到。
我在队伍之中寻找着二人,他们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几乎淹没在人群之中。所有人都向着城门的方向缓缓行进,在这个过程中,天纱突然转过头。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看我,但我感觉如此。
我有预感,此生我们不会再相见了。
也许这就代表着,我与伊势神宫的缘分结束了。
我开始按照原来的计划学医、认药、煮药。都说良药苦口,那些混合在一起的药材制造出一种让人无法呼吸的气味。
我本来是在火房,主要的在那里起火以及用水都非常的方便。然而这种诡异的几乎可以说是恶臭的气味,使我被众人排挤了。
“求你了!”在火房工作的一个大哥看起来就差没跪下来求我了,他的鼻子擦的通红鼻尖,甚至还有些破皮。
他是一个患病长达10余年的鼻炎患者,一旦闻到刺激的味道就会连连打喷嚏,流泪不止。
在其他人的联合要求之下,我带着我的药罐子被赶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
我本来是带着小玉来的,结果它一闻到药味就开始装死。这一点其实是我弄错了,不是装死,而是小玉真的被这药给熏的晕倒了。
真对不起,伤害其他人的鼻子并不是我的本意。
也许只是味道难闻,但效果其实很好呢?
快火后又文火煎了四十分钟,待药罐冒出汩汩的白沫时,我才盛了一碗出来因为不清楚是否有什么不良的后果,再加上某些药材实在是昂贵的让人支付不起,我每次主要都是投入等比例缩小的分量。
我知道病人的身体与我并无多少相似之处,但至少我能察觉到药物在体内的效果。
我看着棕褐色的药渣缓缓流入我的腹腔……胃并没有对此产生排斥,药液的性质很温良,不会让人觉得辛辣刺激,也不会让人胃里发冷。
如果只是当做滋阴补益的药汤,确实可以入口。
但我依然觉得缺少了什么。
如今无惨每日服用两剂的药汤,是由宫中的御医所开设的。我比对了两张药方之间的差别,大趋势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药材之间有着价格上和采摘难度上的差距,大体的效果相差不了多少。
不,还差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传闻中的青色彼岸花。
整日将追求寄托于一朵很少有人见过的特殊花木的想法往往没有什么意义,毕竟痴人也天天说梦。
此事我暂时不提,而是照常煮着一日两次的药物。
“这么苦到底要我怎么喝下去啊!”贺茂无惨咬着嘴唇,推翻了盘中的瓷碗,棕黑的药汁在白碗碎片上蜿蜒流淌,那是一条由黑色的眼泪构成的小河,里面流淌着名为命运的微小生物。他拾起身旁的东西正欲砸向紫鸟,被我抓住了手腕。那嶙峋的手腕,宛如一个即将饿死的孩子。我亲眼见着青春的容貌从他脸上渐渐消失,逐渐被凹陷的皮肤所代替。
在我看来,他连发脾气都比之前要无力得多。在我抓住他手的那一刻,无惨的眼皮跳了跳,他的表情顿时温顺下来,可这只是假象,凶狠的目光像两把利刃直刺着他所看见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我。
“滚出去!”他尖叫他怒骂,“还有你!”他对着一些与他的生命没有关联的人大发雷霆,对着自己像当季花一样枯萎的身体痛不可言,仿佛承受着锥心的痛楚。
紫鸟和青子想要拾起碎掉的碎片,我摆了摆手,由我来,于是她们快速膝行着退到屋外。
碗碴,碎了十几瓣,最小的只有半片小指甲盖那么大。我用另外半只碗去扫这些碎片,无惨又猛地推了一把我。
“你永远只会说漂亮话!”说完这句,他的胸膛又开始不定地起伏,最后趴在地面上嘘嘘地喘气。
我已经把瓷碗重新收拾好了,手指上也沾染了一些粘稠的药液。
“你也只会等待,不是吗?”我不觉冷漠地说出这句话,他稍抬起眼睛,黑眼珠里涌动着几丝粉红。
在无惨身上,愤怒与悲绝总是转换得无比轻易,他支撑着上半身,眼眶里蓄起眼泪来,“如果我有稍微健康一点的身体……哪怕是一点点!我就不用在这种地方一直等待了!”他说他最远去过的地方就是京郊的红叶寺,他在那里赏了半个时辰的红枫,回来之后就染上了严重的风寒。
他说他的人生被圈定在这座城市里。
不要说了。
别说了。
我太不理智了。
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鬼舞辻无惨带给我的直觉让我忍不住带着黑暗的想象去形容眼前这个少年的未来,我听见了从天上降下的声音,那深远古奥的天之音告诉我要将鬼舞辻无惨毁灭,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我以为你会变成他。
而我确实在做改变。
所有的话语只能成为一句苍白的“对不起”,但他似乎没有听进去,囿于短命的苦痛与被压垮的内心。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我一直在漩涡中行走,这漩涡就是由命运写就,所以每走一步只会陷得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