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若薇本想拒绝曹氏的鸿门宴,忽而听见曹氏幽幽说道:“赵氏和你弟弟这些日子在家中过的很好,无论你在紫禁城内如何浮沉,家里都时刻念着你。”
年若薇顿时哑然,曹氏这是利用她的母亲和弟弟的安危,话里有话威胁她呢。
曹氏在警告敲打她,即便她如今在紫禁城里伺候皇子又如何?今日她若不顺从,那么她的母亲和弟弟往后能否过得好,就需另说了。
她忍着怒意,淡笑道:“有劳母亲。”
年若薇施施然朝嫡母行礼,一旁的弟弟年羹尧此时满眼怒意站在她身侧,但看见曹氏将手伸到她面前之时,仍是护短地将她拽到身后护着。
“你去瞧瞧赵氏吧!”大庭广众之下,曹氏面上仍是温柔娴淑,语气都带着殷切关切。
“女儿告退。”
年若薇有些紧张地攥紧手,跟在弟弟年羹尧身后,从角门入了年府。
年羹尧刚满十一岁,身型看着弱不禁风,一路上都不与她这个亲姐姐多说一句话,只沉默在前头带路。
二人一路穿花拂雪,来到亲娘赵氏所居的荒僻静园。
此时透过敞开的厨房门,年若薇能清晰瞧见赵氏鬓染微霜,正在小厨房里忙碌。
越是靠近,她越是觉得有些近乡情怯,下意识放慢脚步。
原主是个好吃懒做的性子,亲娘赵氏和弟弟年羹尧,平日里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可结果她还是把自己给作死了,此刻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家人。
“薇儿!”
只听一道百转千回的殷切呼唤,年若薇刹住脚步。
“我可怜的女儿,你在宫里是不是吃了许多苦头,你都清瘦了许多。”
赵氏忍不住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开始潸然泪下,哭诉对她的思念。
年若薇被赵氏搂在怀里不敢动弹,此时的感觉很奇怪,她鼻息间满是烟火油腻的气息,心里却被温暖的感觉充斥。
前世她是个孤苦伶仃的孤儿,从未感觉过骨肉亲情的滋味,原来有家人的感觉如此微妙,让人不免动容。
“小石头,快将娘藏在灶台边的钱匣子拿来。”
“哦。”年羹尧不情不愿,磨磨蹭蹭进了小厨房,将染满锅灰的钱匣子取来,递给了赵氏。
“娘,我在紫禁城里过得很好,还赚了不少赏赐。”年若薇当即从荷包里取出五十两银子放入钱匣子里。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年羹尧上前将院门打开,竟看见嫡母曹氏身边的婆子刘氏站在门口。
“夫人有命,让你们母子三人到前厅伺候午膳。”刘氏语气不善,她说的是伺候午膳,而非一道用午膳。
“有劳夫人挂心,奴婢方才在厨房里浸了油烟气息,立即换身干净的衣衫就去,免得冲撞了夫人和小姐。”
听到母亲赵氏自称奴婢,而非妾身,年若薇忍不住心疼蹙眉。
赵氏虽生下一双儿女,可仍是个无名无份的通房丫头,通房等同于奴仆,甚至比不上有名有份,能记入族谱的良妾。
刘婆子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转身离开。
此时赵氏将手里的钱匣子一股脑塞到年若薇手里。
“女儿,你在紫禁城里过得不容易,这些是娘存的体己钱,你都拿去,娘和你弟弟在府里过的很好,也用不着什么钱。”
赵氏打开那巴掌大的钱匣子,但见里头只有两碎银子,还有七八个铜板。
那些碎银甚至还有清晰的铰痕,一看就知道赵氏舍不得多用,才用铰刀将碎银掰碎了再用。
“不不不,你听娘的别再胡闹了!”赵氏忙不迭将所有银子,再次塞到年若薇怀里。
“娘,我在紫禁城不缺吃喝,二弟读书还需银子买笔墨纸砚,娘若当我是你闺女,就别再推辞了。”年若薇从袖子里又取出一百两银票,塞到母亲手中。
母女二人互相推诿许久,直到年若薇将贴身藏着的五十两银票拿出来给赵氏瞧,赵氏才忐忑收下银子。
她心内五味杂陈,看着母亲和二弟去屋内换衣衫,二人再出来之时,身上都穿换了半旧不新的锦缎袍子。
年若薇眼眶泛酸,方才二弟年羹尧走到她面前之时,迅急寒风倏然将他的锦袍掀开一角,她亲眼看见二弟衣衫里衬不仅陈旧发白,还打了好几个颜色不一的补丁。
“娘,我去给您拿护膝来。”年羹尧转身入屋内取来一副被磨破的护膝,显然赵氏频繁穿着这对护膝。
年若薇将赵氏搀扶坐下,当掀开赵氏的裤腿之时,她顿时满眼愤慨,忍不住攥紧拳头。
但见华衫之下,赵氏的膝盖和腿肚子上都是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伤口。
嫡母曹氏心思阴毒,她折磨人来颇有手段,曹氏甚至体面的不打脸,尽捡着衣下的地方虐打,绝不让旁人瞧出被虐打过得痕迹。
她正感伤之际,年羹尧忽然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俯身将她拽到一旁。
“哼,你假惺惺给谁看?若不是你上赶着要去紫禁城贪慕虚荣,娘又如何要遭受这切肤之痛。”年羹尧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给娘穿戴护膝。
“对不起,从前是我不懂事。”年若薇有些无措地替原主道歉。
“娘不怪你,娘只是怪自己无能,帮不到自己的孩子。”
见赵氏又开始哭天抹泪,年若薇匆忙张开双臂搂紧赵氏,郑重其事说道:“娘放心,我定会想办法让您和二弟过上好日子。”
她将母亲赵氏搀扶起身,一家三口来到了前厅。
她爹年遐龄和嫡兄年希尧一大早就出去拜年了,此时偌大的饭厅内,只有曹氏母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