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何难?!”卢大人咬牙道,“此事不急,秋闱在即,先想办法给北地那边的学子送些墨锭过去。”
“知你心系百姓,不过这件事你出面不好,我今天出门就是去办这件事的。”张夫人给夫君盛了碗汤顺顺气,安抚道,“我已经让张家的书斋开了库房,能用上的都交由义子的人送过去了。”
自家夫君好歹也是一州巡抚,眼巴巴拿物资给其他同僚送去算什么回事?还是经本地商人的手比较好,免得到时候贴着中州官府封条的东西被辽风府扣下。
说起这个张夫人还有些好笑:“那孩子还让人带来五百两银票,说由他替学子垫付,真是个傻孩子。”
一套最便宜的笔墨纸砚都得二三十两,五百两能干什么?
既然要帮,只带墨锭怎么行?学子们被掺杂沙子的杂墨弄炸毛的毛笔不得换一换?不在宣纸上写个几天,怎么找回以往的手感?
这件事她不用想都知道,北地罗家两年前丢了皇商的名号,这是在借题发挥,让小商人不敢与南地互通有无,为的不就是拉着其他大商人一起搞垄断么?
那些学子一忍就是这么久,若不是今年是三年一度的秋闱,又遇上义子这么个心软的孩子,估计这件事还有得瞒。
“你再看看这个。”张夫人把文序写给他的信拿出来,“我看咱们那个义子猜得不错,辽风府巡抚估计也是推手之一,你写折子的时候不妨参考一下。”
卢大人接过来一看,吓得眼皮直跳:“这……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
阻断寒门学子为国效力,让家族子弟与富商后代一同科举,借此让家族子弟走出北地,运气好就能在来年春闱上有一席之地,长此以往,朝廷官员还不是大换血?
这……这是要欺君?!
“以往科举放榜,人人都说北地苦寒,榜上有名的学子不如咱们南方的多。”张夫人讽刺笑道,“按辽风府巡抚的做法,虽然北地学子不能出人头地,但起码他家族子弟都能为官做宰了。”
卢大人沉默片刻,起身往书房走去:“夫人慢用,我先去写个折子。”
张夫人无奈摇头,让下人多做一份饭菜温好,自己先吃了起来。
自家夫君来中州已经两年,再过一年就要调任了,富庶之地不易出政绩,好在有这一遭,否则她都要担心自家夫君被平调,从这里去到苦寒之地了。
是夜,一艘张家的货船从码头离开,带着一船的东西,向着辽风府驶去。
文序一行人到辽风府城的时候,依旧入住官府驿站,作为府城,住在辽风府的人每天都能看到往来商人,所以对拉着几大车货物的商队看都不看一眼。
其中一辆车朝驿站驶去的时候,不知道是路不平还是捆货物的人不上心,最边上的一只小箱子滚落下来,锁扣一松,半箱子绫罗绸缎的样布就这么洒了出来,一下就吸引了路人的眼光。
匆忙的脚步慢下来,专心喝茶的也从路边茶棚探出头来,酒楼里的小二打眼一看,立刻往大堂跑去。
只有随车的人停了一下,习以为常地把小箱子捡起来,从地上捡起颜色艳丽的样布,也不抖落灰尘,就这么胡乱塞回去,再绑上马车,重新向驿站走去。
几辆大车一一走去驿站的后院,街上的窃窃私语轰然变大,平民百姓看稀奇,有钱人家却一阵眼热。
“哎,刚刚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这就是南边出的绸缎吧?颜色可真鲜艳,太阳光底下是不是还闪着什么啊?”
“我也瞧见了,听说南边有些织造坊会用金粉银粉织布呢,一尺就得七八两银子!”
“吹吧你就,七八两银子一尺的布,做一身得多少钱?那得是皇上老爷才穿得起吧?”
临街酒楼里,在厢房用餐的公子小姐也有一些人瞧见了,各自叫来小二打听:
“那是哪家的商人?可是专门经营布庄的?”
“是北地的还是南地的?刚刚你看清楚了?确定是绸缎?”
“好久都没见着绸缎了,上次见到还是年初的时候,父亲从罗家的布庄买了一匹,几个姨娘裁裁剪剪,也剩不了什么了。”
“箱子里都是一小方的样布,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匹的布料。”
也有人皱着眉头:“不是说北地商人团结一致,不与南地往来吗?底下那队人马是哪儿来的?听说南地商人狡猾得很,都害得罗家丢了皇商的名号。”
此话一出,厢房里安静半晌,其中一位女子笑道:“我还怕他罗家不成?嘴上说着不与南地来往,我瞧着罗家商行也一直都有南地的东西呀。”
一位公子皱了皱鼻子:“有也不多呀,都得花大价钱去抢。”
女子点了点弟弟的额头:“你们怎么不想想,他罗家最开始放话不与南边合作,怎么到头来就只有他们罗家有南边的物什?”
“我们为了匹绸缎花高价抢,到头来还各自心有不忿,他罗家公子小姐倒一身绫罗绸缎,在我们中间做好人?”
女子的话让在场的公子小姐们当头棒喝,细细想来还真是如此!
“可不是!以往就算比南边贵几两,那也有货可以买,大家和和气气的,顶多比比谁的衣服样式好看,现在都快为了一匹布料老死不相往来了!”
“咱们这些公子小姐还好,但是想想家里的哥哥弟弟们,他们可是要跟着父亲出门的,穿的衣服怎么就比罗家少爷档次差点?”
这些养在深闺,家族不需要他们出门做生意的哥儿小姐们,日常能做的就是和其他人喝喝茶,听听曲,再就是攀比一下谁的衣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