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那个犄角旮旯的院子里住的人不算少,和他差不多年岁的孩子也多,长大之后也有像廖冬那样还住在里面的人,也有出去再也没回来的,不管是成了社会的底层蛀虫还是什么,关系都和他不大。
那些穿街过巷疯跑着打闹的孩子里从来就没有他的影子,他总是安安静静本分的站在边上,这样,就不会有飞来横祸,不会破了头或断了脚,总之,不会受伤。
这是他最初保护自己的方式,懵懂无知却准确异常。因为流苏没有过一天像过一个母亲,所以他在照顾自己这方面的天赋简直与生俱来。
自己是不一样的,他很早就明白这点,和院子里那些只知道放纵玩耍的小孩不一样,和外面那些衣着光鲜的小孩也不一样,所以他必须很乖,不乱说话也不多事,坐在明朗的教室里居然就真的有了皈依的感觉,把老师教的那些东西当做行为准则的实行着。
谎言说一千遍都能成真,又何况是一直虔诚地够着阳光爬行?
那些礼貌的,温和的,单纯的,善良的品行,自己都分不太清楚是不是自己原本就有的。
就像那天晚上,被逼急了还是能什么都骂出口,骨子里也还是懦弱,还有眼泪。
放纵堕落的事,他做不出来,不是道德尺标拦在那里他跨不过去,只是那个世他离的太近了,里面什么样他一清二楚,根本没有未来和幸福。
现在这样的生活有未来和幸福吗?没有,但是至少还有希望,所以他得忍,忍的心疼肺疼也要忍。
有时候努力没用,这点是他最近几年才明白的,以前他拼了命的学习不是为了考个重点大学,只是想又人看得起他,但是怎么样呢,不管考的是年纪第一还是倒数,在大多数眼里他还是连学校那些人渣都不如。
林锐那些话,一针见血。
林锐揍他的那个晚上会那样绝望不是怕失身,而是怕像狗一样在那种脏乱的地方被强|暴。
肮脏的事,他见得多了,可以转身就忘掉,但是连自己都恶心到的话,肯定会一直记得,然后一直折磨自己。
这种恶心的事他见过一次,而且一直记得。
就在他经常回家的那条路上,早晨起来上学,两个喝醉了酒的男人肆无忌惮的在交|合,污言秽语,淫|乱得彻底。同性恋的世界,管窥豹全的裸裎在他面前,刺人非常。
这一课,上的实在太糟糕,以至于每次把同性恋和自己联系起来都会有点难受。
这和死咬着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是一样的,太过难堪。
但这个事实和喜欢叶阡程从来没有矛盾过,人生那么多痛苦的事,总是躲不开的,他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也没有奢望过去接近,伤害不到任何人,自然也无需自伤自艾。
他是真没想过要靠近叶阡程,不光因为两个人的世界没什么交集,也因为叶阡程实在太难接近了。那种冷淡气质下隐藏的其实是漫不经心的淡淡高傲。只一点点,不明显,但是就像秦岭淮水般泾渭分明,只要隔着就过不去。
对自己性向这件事,他除了知道喜欢叶阡程外,从没有过关于感情出路的焦虑,他还没有将自己与爱情这种东西联系在一起。
流弋低着头,想到这些的时候意义不明的浅笑了一下,叶阡程隔着一堆人站在那里,高挑的修长身形让他显得很突出,但是眼睛看着窗外,神色平淡,车厢里的拥挤聒噪从来和他没关系。流弋注意到他从上车眼睛的焦点就没落在谁身上,自然也看不到他。
叶阡程好像从不会主动去注意人,就好像那么多次的擦肩而过叶阡程也不认识他一样。
整个早上都没有晴开来。南阳虽然是北方城市,但北的不是很厉害,除了冬天特别有北方味,秋天也不会秋高气爽,反而有点像南方城市,晴的时候也热,下起雨来又很缠绵。
这个样子,像是又要下雨了。
中午放学时到底还是飞起了小雨,流弋去吃饭的时候不意外的看到教室外的林锐,嘴角抿了一下。面对林锐,真的很难做到一点心理波动都没有。
林锐看着他笑了笑,问“今天还去上次那里吃饭吗?”
“我想在食堂吃。”
虽然听上去是一问一答,但是流弋是说给自己听的,对比起那天晚上凶神恶煞恣意羞辱他的林锐,眼前的人像换了一个人,但谁知道笑容下面是什么?
只要是学生食堂,吃饭时间就是战场,一进去乌压压的全是黑色的脑袋,饭菜的味道并不显得那么诱人。
流弋在长长的打饭队伍尾巴上排着。
林锐好像从来没进过食堂,跟在他后面踏进来眉毛就竖了起来,“怎么这么多人?”
流弋没理他,打了饭菜找了个地方坐下,林锐亦步亦趋的,打了好几个菜,坐在对面,夹了些鸡肉放在他的餐盘里,“尝一点吧,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林锐家有钱,这好像不言而喻谁都知道,如果忘掉那个糟糕的晚上,林锐也没那么可怕,就像个单纯的富家子弟,有点桀骜,有点张扬,自以为是和霸道。
其实就是个流氓。
流弋嚼着饭这么提醒自己。对林锐,躲不开,他也找不到强硬的办法,只能这样不理不睬,尽量忽视。而林锐忽然变的很能忍,这是他想不到的。
主动闹事找茬他不会,于是等着别人爆发,激化矛盾,或许还有出路。
“晚上下自习了我送你回去,你别忙着走掉。”
流弋警觉的抬起头来,他们现在什么关系,恋爱吗?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