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弋过去把沙发上那些衣服袋子拎起来,“是送我的吧,现在还能接受吗?”
叶阡程把他手里的袋子拿开,有些莫名的寻根究底,“这不是重点,你生气了?”
流弋扯了一下嘴角,一点笑意都没有,反而有些冷漠的意味。
他怎么会有立场生气,这么陌生的情绪。
他是为自己的僭越不能释怀,人大概就是这样,给自己一个标尺容易,但是画地为牢就能圈住欲望吗?看得到摸得到之后就会想着怎么据为己有。
在叶阡程转身的时候流弋忽然抬手抱住了他的腰,“叶阡程……”
“嗯?”
我喜欢你。
他在心里这么说,开口的却是,“我没生气,我只是不习惯别人对我好。”
叶阡程任他抱着没有动,两人的身体隔着几层衣服,没有温度,也不会有暧昧,自然,也感觉不出这个拥抱有什么意义。
那些衣服最后全部被塞进了衣柜底。
自卑和自尊,从来就没单一存在过,自卑到极点的敏感,在流弋还很小的时候就凸显殆尽,所以他比一般的同龄人更成熟和世故。叶阡程不会嘲笑和看不起他,但是也不会理解这种情绪。
走过的是同样的街道,上的是同样的学校,那么长那么多有交集的时光,可是成长的代沟却抹不掉,不明显,但是深刻。
期末考将近的气氛压抑而沉闷,课间操后的广播每周一固定的通报批评,陌生的名字,从来引不起注意太多的注意。
流弋恨透了在否个地方忽然看到林锐出现在面前的状况,只用余光瞥了一眼。这个时候广播里刚好冒出谭旭的名字,流弋只从那些陈词滥调里捕捉到“开除”两个字。
林锐像是幽灵一样跟在他身后,潇洒的姿态,就算和谭旭关系暧昧叵测也不会有人敢说他是“恶心的同性恋!”
他霸道,有钱,别人自然会捧着他。
流弋知道林锐是有话要和他说,直接就去了厕所边的阳台,这个地方因为挨着厕所,很少有人过来。
林锐一脸的“你很上道”的表情,咧嘴嘲笑的神情让流弋厌恶。他第一次厌恶一个人,里面掺杂着恨,以至软弱的退让和害怕都发酵成了隐匿的火星,好像会一点就着。
“你那是什么眼神?想吃人呢?”林锐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流弋鼻子里哼了一声,缩了肩膀没回答,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让人一点开口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本来以为林锐要和他说谭旭的事,结果问的却是“叶阡程有没有和你说我?”
流弋挑了一下眼睑,平时给人妖媚感的细长眼睛就显得大而锐利。
那一瞬间的光彩是嗅到了某种隐晦秘密的惊诧,他从没见过林锐那副小心翼翼,装得毫不在意却被眼神出卖的忐忑模样。
他的敏感,很容易捕捉这些细枝末节。
“他说你们一起长大,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流弋断章取义地回答,眼睛一直盯着林锐的脸,竭尽全力想要一眼看透了似的。
“别的没说了?”
“你希望他说什么吗?说他知道你是同性恋?”
林锐像是这才发现流弋的态度不对劲似的,眼睛象征性地眯了一下,“我还想问你怎么会认识叶阡程呢,还一副很熟的样子,我记得他最讨厌的就是逛街。”
“我喜欢他不可以吗?”流弋继续挑衅。
林锐忽然高深莫测起来,“流弋,在我面前你最好别这副态度,知道谭旭为什么被开除了吗?因为有人在老师面前告他性骚扰。同性恋就这样,想要张扬也是要资本的,什么时候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谭旭了,所以你还是老实一点。我比较喜欢你乖的样子,知道吗?”
以退为进
从那个周末之后流弋对叶阡程就有些刻意的疏远,算是给自己的警告,让他在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情之前先弄明白自己要的仅仅是愉悦的平淡相处还是遥不可及的爱情。如果是后者,那就该有自知之明和对现实的准确估量。
他从来不是爱自作多情的人,但是肖迩的话让他甘于现状的心活络了起来。坚持下去的话,在毕业之前,叶阡程或许会有一点点喜欢他的吧?
步步为营,这个词语离他还很遥远。
他还没试过怎样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小心翼翼的结果往往是举步维艰。
流弋不知道他其实是在画地为牢,每一次探索和后退都在加深执念,最后被“叶阡程”三个字套住,从无可救药变成在劫难逃。
很久之后他在图书馆的里看到这样一句话,“没有如果,只有未来。”
泛黄的纸张,俗气的爱情故事,只是信手翻了开来而已,但是记住了这句话。如同梦魇被点醒般豁然开朗,开始不再后悔和自我折磨。
在寒假之前,流苏回来过两次。一次是给他送生活费。流弋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激她还记得自己。另一次是回来拿房屋产权证。他们住的那个片区在年初就已经被政|府列入拆迁名单,因为一直竞标一直没下来,当初十分轰动的新闻就淡了下去,时间久了还以为只是传闻。
四十几平米的房子,补贴价格再高也买不到新房子的五个平米,这意味着很多人将失去住所浪迹街头。
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平静,在最冷的一月还没来临就开始上演现实残酷的戏码。
流弋分|身乏术,密集的考试让他没有太多的精力应付居委会找上门来的人。他们是配合政府来做工作的,春节一过这个地方将被拆除,他们得尽快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