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彭育年却如此尽心付出,让历经人情冷暖的段馥萱很感动也很感激,可她不想白白受人恩惠,坚持要做些什麽来答谢,然而对方屡屡推辞,说这是举手之劳、不肯接受,两人都站在自己的原则上僵持着。
最後,彭育年拗不过孕妇,只好提议既然这麽有缘、他也很喜欢孩子,不如让她腹中的宝宝认他为义父。
段馥萱虽然觉得这个要求很奇特,但没多说什麽,应了下来,从此,她生活里多了一位管家。
每天,彭育年会定时传讯息,提醒段馥萱该吃饭、该休息、该补充营养品、以及想办法逗她笑、使她心情愉悦,慢慢熟识之後,知道她肩上的重担,便自告奋勇成为专属司机,接她往返医院、工作地点、自家、或是陪同产检。
此外,医生叮嘱的孕妇注意事项和禁忌很多很杂,他也总是用心一条一条仔细记下,并把需要的物品事先备妥,甚至一一购入各式孕妇装、尿布、n瓶等各种母婴用品、毫不手软,段馥萱常常请他不要再破费,但彭育年依然故我,说是为了乾儿子好。
可段馥萱有眼有心,怎会不知道他想疼宠的从来就不是只有孩子,只不过她想不通,他们明明认识没多久,为什麽要对她这麽好?
对此疑问彭育年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略带歉意回答:虽然理由听起来像在骗人,但打从在慈缘观见到她时就莫名觉得似曾相识,那种感觉让他放不下她、付出的目的就只是期望能看到她快乐、安好。
彭育年解释的时候眼底含笑、款款情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段馥萱看着看着便恍惚了,以为时光倒流,因为那神情像极了未婚夫生前捧着婚戒说要照顾她一辈子的模样,美好得令人舍不得挪开视线,她为了留下这些过往的碎片,即使知道将对方当成替代品很恶劣、也很自私,仍旧应允了彭育年留下的要求。
有了彭育年的陪伴,段馥萱开始觉得一成不变的日子似乎也没那麽乏味,然而一天一天过去,肚子在无微不至的呵护下却不见长大多少,担心有什麽状况的她做了进一步筛检,没想到竟检查出宝宝患有罕见疾病。
医生说,这种病会阻碍孩子正常x1收营养、会有器官缺损、其他并发症等问题,就算撑到分娩也有很大机率短时间内就si亡,希望她能好好考虑。
这个结果重重打击段馥萱,脑内不断闪过各种想法。
她是不是哪里疏忽、哪里做不好、还是因为没听医生的话在家卧床休息才害孩子得那种病?
那是未婚夫留下来的礼物,她怎麽割舍得下?
她明明每天都在期待宝宝出生、想亲亲他软neng的r0u颊、想握握他肥短的小手,想在他耳边诉说妈妈好ai好ai他,叫她怎麽忍心现在放弃?
可是……可是……她也明白……即便留了下来,有问题的孩子注定会b别人辛苦,可能会受病痛折磨、需要承受他人异样眼光,再加上看顾小侄nv和昏迷的兄长已经耗费了偌大的资源与心力,她实在没自信能当好一个特殊儿的母亲……
「宝宝……妈妈该怎麽办……?」
段馥萱抱着肚子、痛苦地闭上眼,在生与不生之间挣扎,因为无论选哪一条路,都是崎岖。
自那之後,段馥萱一直鬰鬰寡欢,她原本就被叮咛不宜有过大的情绪起伏,否则很容易影响胎儿,所以这段愁眉不展的日子里腹部便时不时在痛,状况差到连小侄nv都跟着忧心,早上总要皱着小脸确认好几次姑姑没事才肯走进保姆家大门,更被医生警告再这样下去等不到她决定,胎儿就会流掉。
段馥萱当然知道必须振作,但一想到宝宝的处境,就觉得自己再也快乐不起来。
这一切,彭育年都看在眼里。
一天,他陪着产检後失落的段馥萱在医院中庭坐了很久很久,开口唤了她。
「馥萱。」
段馥萱耳朵动了动,她听到了,不过没有回应,彭育年停顿一下,继续说。
「馥萱,把宝宝生下来吧。」
彭育年的声音很轻很柔,却激起身边人的强烈反应,段馥萱转过头,瞪大的双眸充满疑惑和犹豫。
「可是我……」
「我知道,你怕自己不能当个好妈妈、更怕自己养不活孩子,我都知道,但你放不下宝宝,不是吗?」
彭育年在她面前蹲跪下来,缓慢地在那略圆的肚子上抚0,然後侧头靠上。
「这孩子是你的宝物吧?你想让他看看这个世界、想知道他长得像不像你、想把取好的名字送给他、想听他喊你一声妈妈,对吧?」
「当、当然想……」
彭育年的话让段馥萱忍不住泪眼朦胧,她打从知道自己怀孕开始就盼着这些事,甚至时常梦到宝宝的哭声、或是甜甜地喊她,午夜梦回时更私自想像着未来的种种。
「既然如此,那就生下来,孩子我来养,我保证会对他好,把他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你要是想他就随时过来探望,好吗?」
彭育年抬起头望进那双蒙着水雾的眼,段馥萱几乎要被他说服,只是心底那抹将对方当成情感替代品的愧疚感趋使她摇头。
「不可以……不行……我、我已经麻烦你很多很多……这对你不公平……」
「馥萱,没关系的,我想帮你,让我帮你。」
彭育年打断她的拒绝,站起身,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记得我说过我喜欢孩子吗?可是呢……三个月前的那场连环车祸让我失去了生育能力,虽然很幸运地被救活,却永远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现在有这个机会,我心甘情愿,所有孩子的事你都不用担心,有我在,你只需要当一个快乐的妈妈。」
话落,他在怀中人的发旋落了个吻,眼中闪着异常炙热的光芒。
「他好不容易差一步就能来到这个世界,你不想放弃的,对吧?」
「我、我……我怎麽可能想放弃……我不想放弃啊……哇啊——」
在彭育年的连番鼓励下,段馥萱再也坚持不住,对孩子的执着压过心里所有反对的声音,哭着做了决定。
接着,在孕期是谁……?为什麽要骗我?我这麽、这麽相信你……你要我杀人、我就杀人……你要小男生小nv生、我就想尽办法找给你……结果呢……结果……结果你竟然骗我!为什麽要骗我——!」
段馥萱急喘着气,一连串的质问里夹着愤怒与伤心,她之所以能踏着满地屍t前行,全凭藉着那个复活儿子的承诺,现在却知道双手沾满鲜血换来的是一场空,叫她情何以堪?
但她的悲痛无名道士并没能感同身受,他叹了口气,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这个几近崩溃的nv人。
「因为本上人需要一颗棋子啊!为了成就大业,这些孩子注定得成为祭品,可依照这个躯t原主人生前引人注目的程度,要是亲自动手肯定没多久就会被逮到,那怎麽办呢?只好用点小手段,找个心甘情愿做这些事的替si鬼,你刚好给了本上人这个机会。」
无名道士昂起下巴,说得理所当然,且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相当自豪。
「不过,虽然是替si鬼但本上人待你也不差呀,起码给了你一个团圆的梦,若非有人坚持追根究底,你也不用这麽早面对现实,要怪,就怪你哥哥和那边的鬼官。」
无名道士一脸无辜地摇摇头、意有所指,将所有的错都归咎於别人身上、与他无半点g系,而得到答案的段馥萱登时像被ch0u乾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坐倒在地,双眼无神地对着远方,喃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