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羁看?见苏樱微微扬起的脸,她怔怔看?着窦晏平,目光专注,轻柔,她在极力回想他们的从前。他之所以决定放窦晏平进来?,是为了帮她想起从前的事,但事到临头?,心脏却像突然被毒蛇咬住似的,怎么都不愿看?见这个场面。沉声?吩咐:“来?人,送窦郎君出去?。”
方才窦晏平那番话,说?中了他心中隐忧。
魏州想杀他的人太多,他固然不怕,但他怕那些人会转头?对付苏樱。固然他会将守卫安排得滴水不漏,但世事岂有绝对?稍有纰漏,就是万劫不复。从前的苏樱冷静机敏,即便有突然变故,也必定能杀出一条路来?,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失去?了坚硬的外壳,让他在欢喜她柔软乖顺的同时,又担心她受到伤害。
她得尽快好起来?,好了,才能自保。那么他就只能同意窦晏平来?见她。但此时,他后悔了,他只想让窦晏平立刻消失。
侍卫进来?带人,铮!窦晏平拔剑,冷冷道:“退下。”
耳边一声?低呼,却是吓到了苏樱,低着头?躲进阿周身?后,窦晏平立刻收剑:“念念别怕,我不是对你。”
“你,你是裴郎君的朋友,为什么要?见我?”她躲在阿周背后探头?看?他,眸中带着迷茫。
“我不是裴羁的朋友,”窦晏平顿了顿,“念念,我与你,我们……”
“他从前曾经求娶过你,”裴羁摆手?命侍卫退下,上前一步,挡在两个人中间,低头?看?着苏樱,“但你要?嫁的人,是我。”
“卑鄙!”窦晏平一个箭步上前,紧紧盯着苏樱,“念念,你要?嫁的人是我,是裴羁用卑劣的手?段拆散我们,我这次来?,就是要?带你回去?,我们去?锦城,去?剑南,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裴羁看?见苏樱骤然亮起来?的眸子,心中的毒蛇噬咬着,几?乎让人失去?理智,在翻腾的嫉妒和不安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从前如何,她只能是他的妻子,窦晏平带不走她。为着她的病情着想,眼下,他可以暂时退让一步。
轻轻握住苏樱的手?:“念念,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你忘了吗?”
她躲闪着,似是不愿意当着陌生人的面与他这么亲密,怎么都不肯让他拉手?,裴羁又不肯松手?,她有点急了,用力一挣,裴羁背上的伤口猛地一阵撕扯的疼,不觉皱了眉,她仿佛觉察到了,连忙停住挣扎,轻着声?音:“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到底还是心疼他,记挂着他的伤。裴羁心里熨帖着,趁势紧握住她柔软的手?:“那些小?事都没关系,只要?你记得,我是你夫君就好。”
“别碰她,”窦晏平带着怒重重拉开他,“休想趁她想不起来?,肆意轻薄!”
这一扯彻底将伤口扯开,自己也能感觉到迅速渗出的血,裴羁抬眼:“你是想让她尽快好转,还是想继续吵闹,惊吓到她?”
窦晏平忍下心头?怒火,低头?,她正看?着他,目光柔和清澈。她会好起来?的,便是拼上性命不要?,他也会医好她,救出她。窦晏平放柔了声?音:“念念别怕,你忘记的,我来?告诉你。”
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握她的手?,边上裴羁立刻横身?挡住,冷冷道:“休想趁她想不起来?,肆意轻薄。”
竟是原话奉还。窦晏平忍着怒火,对上他沉沉凤目,冷笑一声?:“我与她是两情相悦,你算什么?”
“我是她即将成婚的夫婿,”裴羁道,“你又算什么?”
刷,窦晏平再?次拔剑:“卑鄙!”
阿周心惊肉跳,伸着胳膊护住苏樱,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同样挺拔的身?量,同样俊朗的容貌,一个萧萧肃肃,如山巅雪,松下风,一个明朗夺目,如旭日,如朝阳。阿周原是一心想让苏樱嫁给裴羁,此时竟觉窦晏平也是一片赤城,无声?叹息。要?是没有上一辈那些事,能嫁窦晏平是不是也很好?
一片寂静中,响起苏樱低低的声?音:“你们别吵了,我害怕。”
她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看?裴羁,又看?看?窦晏平,无辜又无措,窦晏平立刻收剑归鞘,弯腰来?哄:“念念别怕,我收起来?,不会再?拔了。”
裴羁比他更快,早已?蹲身?在她面前,轻柔着声?音:“念念别怕,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试探着,再?又握住她的手?,她挣了一下没挣开,顾忌他的伤势,便任由他握着,裴羁心中熨帖,横了窦晏平一眼:“她药还没有吃完,你只管吵闹,耽搁了病情,你担待得起?”
窦晏平咬牙忍气,端过药碗:“念念,我喂你吃药。”
“我来?。”裴羁夺过。
窦晏平怕弄洒了药,只得让他拿走,裴羁走回苏樱身?前,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轻着声?音:“吃吧,我喂你。”
便是窦晏平把他们的旧情都说?出来?,那又如何?人已?经是他的,他们很快就要?成亲,窦晏平休想带走她。他是她明媒正娶的夫婿,做夫婿的,便该有夫婿的气度,偶尔让一步,也无妨。
压下心头?翻腾的醋意,裴羁舀一勺药汁在嘴边吹了吹,试了温度刚好,送到苏樱嘴边。
苏樱犹豫一下,喝了下去?。
裴羁心中熨帖至极,连忙又舀一勺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