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昱拨马要走?,裴羁一把拉住:“撤不?得?!”
田昱不?得?不?停住:“为何?”
“里面?已经知道你来了,此时走?了,将?彻底失去收服牙兵机会,”裴羁抬眼回望,“明公,你今日,是来帮李星魁的。”
田昱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高喝一声:“弟兄们,薛沉嫉贤妒能,暗中?伤害同袍手足,今夜你们随我?入城,助李将?军,杀薛沉!”
城寨中?。
李星魁抬眼四望,李家子弟稀稀拉拉,被薛黄两?家团团围住,今天?注定是要败了,万一田昱杀进来,他还得?依靠薛黄两?家,保住最?后这点实力。
慢慢放下手中?刀,薛沉看见了,大笑起来:“这就对了嘛,折腾个什么劲儿?!”
李星魁强忍着心中?郁气,却?在这时,突然听见外面?急促的战鼓声。
激越,昂扬,敲得?地动山摇,让人?耳鸣目眩,夹在鼓声的间隙里,是博州兵震天?的喊声:“奉节度使之令,杀薛沉,助李将?军!”
田昱是来帮他的。李星魁看见薛沉陡然变了的脸色,看见黄周皱着眉后退,电光火石之间高喝一声:“李家子弟听我?号令,开城门,迎节度使!”
外围几个李家子弟拔腿就跑,“呸!”薛沉提刀劈来,“走?狗!”
李星魁急急架住,间不?容息间看见那几个李家子在厮杀中?被剁倒了大半,但有一个跑出去了,夺了马飞奔着向外,边走?边喊:“家主有令,开城门,迎节度使!”
外面?村落还有他的子弟兵,只要打开城门放田昱进来,战局立刻就能扭转。不?知哪里突然来了力气,李星魁大喝一声,劈开薛沉的大刀。
“老?黄,上?啊!”薛沉急急吼了一声。
黄周反而退开几步。田昱要杀薛沉,但并不?准备针对他,他的手下自?始至终也都置身事外,眼下局势不?明,急着选立场,并不?是明智之举。
城寨前。
沉重的大门突然打开一条缝,一个身中?数剑的李家子死死扳着门边不?放:“进去,快!”
田昱去看裴羁,火把光中?他衣袍随风翻飞,萧萧肃肃的身形:“可以了。”
“冲啊!”田昱高喊一声,“杀薛沉,救李将?军!”
千军万马吼叫着,冲进沉重的大门里,裴羁按辔跟上?,叮嘱着田昱:“只要杀了薛沉便立刻罢手,伤亡控制在千人?以内,牙兵精锐,决不?能丢。”
田昱心绪激荡着,重重点头。
翌日一早。
苏樱醒来时,卢崇信已经等了多时,怕吵醒她不?敢惊动,等在外面?厅堂里,来来回回踱步,躁动不?安。
苏樱急急穿好衣服,隔着门问道:“什么事?”
“姐姐,”卢崇信急切着推开一点门缝,“田昱杀了薛沉,李星魁重伤,牙兵乱了一夜,已经彻底被田昱收服。”
从此魏博上?下将?是铁板一块,他再想下手,千难万难。
苏樱有一霎时想起昨夜裴羁离开时的背影,所以他也在乱军中?吗?他每次都轻描淡写,其?中?的凶险,却?是从来不?说。
拉开门放卢崇信进来,另一边叶儿?有眼色,缠着阿周询问朝食,苏樱低着头,飞快地向卢崇信说道:“昨夜江河的一个随从来过,裴羁与他在密室中?谈了小半个时辰,那人?身量很高,戴着斗笠,裴羁说他们谈的是朝堂之事。”
隔得?近,卢崇信嗅到她睡足之后身上?淡淡的暖香气,她头发没来得?及梳,纷乱着拂着他的脸颊,让他突然有点想哭,哽咽着喉咙:“姐姐。”
不?用打听这些的,太危险了,这些事,他一个人?应付就好。
苏樱看他不?回应,以为他没听见,下意识地又凑近些:“听见了没?”
心里突然一动,抬眼,裴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阶下,凤目幽沉,一言不?发看着她。
第72章
裴羁慢慢走上台阶,走进卧房。
屋里有新睡才起时淡淡的暖香气,独属于她的气息,让人稍稍沾染,便不由自主生出?旖旎情思,然而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苏樱跟卢崇信,很?亲密。
头不曾梳,发丝散乱,拂着?卢崇信的脸颊。脂粉未施,素净着?一张脸,红唇凑在卢崇信耳边,轻轻跟他说着话。
说的什么他听不见,但?本能地觉得应该是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话,不然为什么叶儿?会刻意拉着?阿周,远远避在另一边。这些天他留神观察过,自从叶儿?来了以后,她对阿周便不像从前那般形影不离了,她明?显更?信任叶儿?,所以叶儿?,也许是在给她打掩护。
那么她跟卢崇信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要?背着?人?难道她都想起来了?她跟卢崇信,为什么能够如此,亲密。
心里?如同毒蛇啃咬一般,无法言说的嫉妒和痛苦。她在看见他的刹那便撇开了卢崇信,抬眼向他一笑,裴羁伸臂,紧紧将她搂进怀里?:“念念。”
一整夜不曾睡,劳心劳力,公事稍稍理出?些头绪便抛下一切回来看她,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场面。
“你回来了。”苏樱埋进他怀里?,手搂住他劲瘦的腰身,余光里?瞥见卢崇信因为愤怒骤然涨红的脸,皱眉向他一瞥,卢崇信红着?眼梢退开了,低头不再看她。
“念念,”裴羁又唤了一声,在狐疑与嫉妒的折磨下久久不能做出?决断,要?不要?问她?即便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答案,但?是不问,又怎么能够放心?“你方才?,在说什么?”
在这一刹那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佛经,中有一句话: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他并不信奉佛法,当初看了,也只是看了而已?,此时却无比深刻地理解了其中的含义。一切忧惧恐怖,皆是因为,他如此卑微地爱恋着?她,一切患得?患失,摇摆犹豫所催生的苦痛,皆是因为,他害怕失去她。
这偈子后面还有一句,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然而他是不可能离于爱者了,他愿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守着?她,片刻不离。在预知宿命的哀叹里?紧紧抱着?她,低低唤她:“念念。”
苏樱感觉到他埋在她后颈里?,灼热的脸,下巴搁在她颈窝,呼出?气热而潮湿,让她似乎也被他牵引,心里?无端生出?晦涩的情绪。想要?推开,又不能推开,方才?那一幕她不确定他看见了多少,但?他应该是没听见的吧,相隔太远,她语声又放得?极低,只不过他生性多疑,也许看出?了什么端倪。
她得?哄哄他,混过这一关。
将他再又抱紧些,低声道:“四弟说昨夜打仗了,牙兵死了人,我很?担心你,在问他什么情况。”
心头骤然一宽,裴羁喃喃在她耳边道:“乖念念。”
说这些事,似乎是不需要?这么谨慎,连阿周都要?支开,但?,谁知道呢。也许是他多疑误判,叶儿?并不是奉她的命令想要?支开阿周,只是凑巧那时候和阿周在角落里?。紧紧搂住她:“你放心,我会为你,保重我自己。”
苏樱感觉到衣服底下他骤然绷紧的肌肉,像扣在弦上的箭,紧张到紧绷,他近来面对她时仿佛越来越多这种情形,他在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