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斯文接过水杯啜饮,暂时将葯包搁在一边。“刚吃饱,待会儿再吃葯。”他拉艾织心坐下。“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到医院干么?”
她闻言,身子一颤。
他望着她忽地刷白的脸色,直觉下对劲。“怎么了?织心。”
“其实我本来是想去医院做检查的。”她哑声回应。
“检查?”他愣了愣,不过转瞬,神色一变。“难道你”她敛下眸,不敢看他担忧的眼神。“我怀疑我的病又复发了。”
“你”他震惊地瞪视她。“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已经超过五年了,照理说不会有什么事的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十指紧张地交缠。“我最近不太对,又是晕倒,又是流血,症状跟十年前一样,我很怕”
“不会的!”他连忙安抚她。
“你怎么知道不会?”她扬起眸,羽睫如受伤的鸟儿,惊惶地颤动着。“我早上流鼻血,傍晚又流一次,就算是微血管破裂,血量也太多了”
“说不定是因为你最近太累呢?”方斯文试着给她信心。“也许只是身体出了些小毛病。”
她站起身,背脊直挺挺地僵着。“我也希望只是这样。”她也希望,一切只是自己多虑。
方斯文凝望她僵硬的倩影,明白她内心的煎熬。“那季石磊呢?你告诉他这件事了吗?”
她惊悚地一震。“我怎么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他懊恼地拧眉。“你还要瞒他到什么时候?他早该知道这件事,就不会那样虐待你了!”
“你要我怎么说?”艾织心容色雪白,言语如失根的浮萍,在空中飘碎。“告诉他老公,我的病又复发了,可能活不久了你要我这么说吗?”
“可是”
“还是你要我跟他说十年前我跟你分手,不是因为我爱上了别的男人,是因为我生病了,可我不敢告诉你”她忽地伸手掩眸,藏去在眼底泛滥的泪水。
“我不能说的!我宁愿他永远不知道这件事,永远都不要知道你知道他有多爱我吗?你知道这十年来,他其实一直在等我吗?他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痛很痛的,我不想看他那么痛苦”
“所以你就宁愿自己试凄,宁愿他一直误会你移情别恋吗?”方斯文激动地低吼。“你是笨蛋吗?织心,你干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因为那也是我自己做的选择。”艾织心深吸一口气,努力咽回所有的痛楚与悲伤。“就当是我要付出的代价吧!谁教我那时候爱逞强?”
“你不是那时候爱逞强而已,你一直在逞强!”方斯文气急败坏,又急又恼,却不知该如何劝这个倔强的女人回心转意。“所以呢?现在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艾织心怅然凝立原地,前方是泪雾织成的迷惘,她看不清,强睁着一双眼,看到的依然只是无解的困局。
她困住了
他困住了。
困在方斯文住处对街一盏路灯下,踯局着,彷徨着,不知道该前进或后退,或者,在原地傻傻守候?
季石磊垂眸,试着以一个潇洒的笑弧嘲讽自己,却怎么样也牵不动唇角。
“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都已经过午夜了,她不会出来了!”他身畔,黎筱柔懊恼地叹息,极力劝他。“回去了吧?石磊,别等了!”
他如一尊生根的水泥塑像,动也不动。
“石磊”
“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继续在这里吹风当呆子吗?”黎筱柔气结。
“我要亲眼看到她下来。”他阴沉地低语,不相信已身为人妻的她,会那么不知避嫌地在别的男人家里留宿。
他不相信,她会再次背叛他
“你不是已经打过电话给她了吗?”黎筱柔毫不留情地戳破他最后的希望。“她说谎骗了你!你到现在还不肯接受现实吗?”
他惶然一震,僵凝的雕像总算动摇了,有了情绪。
“走吧,别等了!”黎筱柔催促地拉他衣袖。
他猛然甩开她,铁拳紧握,狠狠槌了一记前车盖。
她惊骇。“石磊?”
他不理会她,槌了一记又一记,指节尖锐地生疼,却比不上他心口的痛。
为什么她要骗他自己在家?是心虚吗?因为她背叛了他?
“我不相信,不相信”不信早晨还热烈与他做ài的女人,午夜却是睡在另一个男人身畔。
他不相信!
一定是误会,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既然这样,就让你亲眼确认吧!”黎筱柔看透他的思绪,又是气恼,又是失望。“走吧,我已经查到方医生的住址,我们直接去敲门。”
语落,她也不管季石磊的反应,迳自拖着他来到方家门前,毅然按下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