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心隻觉心口空落落的,好像什么角落空了一般,眼眶止不住的发酸。
却觉得手上微微一暖。
是天枢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声音很轻,笑得孟浪而慵懒,却很有力。他说:“莫怕。”随后朝着前方数人,他扬声答道,“东玄洲尉迟世家,九代宗主──尉迟天枢。”
他说这话时,身形昂藏而肩背宽阔。关于他的脾性与姿态,一下都有些模糊的答案。
麒麟拱手。
天枢回礼:“司星楼如何处置弟子,与我无关,他吃我一道剑气,也算咎由自取。只希望麒麟掌门言出必行。”
“自然。”
天枢并不纠缠,牵起病心离开,小小软软的手,竟冷得厉害。
病心跟着天枢一路往花舫中央的花厅而去,心里闷得生疼。
“杀了他?”天枢擦拭她嘴角血迹,将她带入宽敞花厅东南角的一间遮着薄纱帷幔的厢房,笑着问道。
此处景致绝佳,可以看到花厅中样的绯红台阶上曼妙舞蹈的娼女,还可以纵览整个厅堂。
整个花厅十分宽敞,装潢精致,墙上绘着极其艳丽的阴阳合和十八式壁画,淫靡之处运笔细致、纤毫毕现。画舫之中往来人声鼎沸,目之所及三面皆有十数间半遮蔽的小厢房可以看到中央的花池舞台。另又设有散座近百,俨然声色犬马的好来处,比隻那些红楼勾栏不遑多让。
目之所及,薄纱帷幔之后的厢房内宾客满座,多有修道之人、富豪商绅或是贵胄男子,搂着衣衫单薄的艳奴随处调笑,亦有俊俏南官噙笑陪伴着女客。
病心回过神来,对上天枢笑意未至眼底的眼睛:“杀谁?”
“那登徒子。”天枢牵她坐下,就着她嘴喂她一盏茶水。
病心摇头:“不是那事儿。”
“你认识那司星楼的代掌门?为何不曾听你说起过。”
“小师叔什么时候是尉迟世家的宗主,也不曾与我说起过。”
天枢苦笑,歪身靠在案上:“此事说来话长。”
尉迟世家百年氏族人丁兴旺,人多了就有龃龉,也有猜忌与贪婪。
人人心中,都有病心的种子。
尉迟世家传承至今,分家众多,天枢这一脉虽是宗族,却因其母柔弱,其父仙途陨落,只剩下他一个人。虽嘴上称的宗主,但尉迟世家的掌权人却是他的叔伯。人一旦尝过大权在握的感觉,哪里又舍得放下。
天枢自幼锦衣玉食,却在修道之路上屡难精进。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才知族中贵重心法皆被叔伯把持,当年父亲陨落之难也颇有蹊跷。势单力薄之下,天枢求助无门,一怒前往扶南万剑山,另寻修道关窍。
万剑山自诩正宗名门,却门规森严腐朽,桎梏繁多。任凭他天赋异禀,却距离叔伯的造化仍有天堑。
恰在这时,偏族中传来叔父已突破至合体期的消息,又听闻母亲在族中颇受摧磨已然病逝。
人心难测,只有真切的力量才能够令人臣服。本还在犹疑之时,病心言辞蛊惑,天枢索性抛却陈年,前往北漠寻求玄修之法。若能日新月异的获取力量,那灵修玄修本无分别。
病心撑着额头,听得大概,一边看着舞台之上轻歌曼舞的美人们,一边答道:“按小师叔这意思,追寻仙道不为仙寿恆昌,隻为一时快意。”她轻笑一声,“也很爽快。”
天枢略是沉吟,正要说什么。
却见远处舞台尽头走来一个衣衫放浪的男子,朗道:“各位贵客光临,小瑶池蓬荜生辉。拍卖会正式开始,还请各位贵客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