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从鱼问:“这里头没有染了时疫的人吧?”
陵游道:“我诊看过也追问过了,染上时疫的都已经死路上,活着的目前看来应该没事。就是有的人吃了太多草根和白土,得给他们治治。”
陵游见多了生死,提及这些事时语气轻描淡写。
江从鱼却听得触目惊心,他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说道:“你有什么需要的记得派人递个消息,我马上给你送来。”
陵游道:“知道了,我还会跟你客气不成?”
江从鱼惭愧不已。
一方面是惭愧天底下还有这么多人活不下去,他却一天到晚只纠结楼远钧还爱不爱他。
另一方面是惭愧陵游明明都打算要离开了,却得为他留下来管这些事。
他此前还说要让大魏强盛起来应对那些狼子野心的草原人呢,结果他最近都在做什么?
江从鱼吩咐管事派人向另外几个庄子传达自己的命令,知晓附近有流民都先收留到庄子上,争取了解清楚怎么会有这么大规模的流亡情况。
管事凛然应道:“侯爷放心,小的立刻就去办。”
江从鱼把事情都安排下去,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看了眼灰云密布的天穹,又去与流民挨个交谈了一圈,才挥别已经开始忙碌的陵游回城去。
回到城里,江从鱼也没立刻归家,而是转道去了负责接收各地奏报的衙署。
他轻而易举地拿到几份还压着没上报的急报飞快看完,揣着颗沉甸甸的心回了家。他到了屋中提笔写了几行字,又把它揉掉扔入废纸篓中,换了张新纸重新写。
第97章
江从鱼没有添油加醋地陈述完自己的所见所闻,写了份奏疏入宫求见楼远钧。
今儿是休沐日,楼远钧正倚坐在那儿看书,听人说江从鱼来了,他搁下手里的书命人把江从鱼宣进来。
自从上次与陵游对峙过后,楼远钧便没再口是心非过,还时常赐些好东西到江从鱼府上。
算是尝试着讨好江从鱼。
可惜江从鱼对这样的待遇习以为常,不仅没现他的讨好,有时候收到赏赐还会让那姓陵的挑。
楼远钧暗恼在心,又怕那姓陵的当真把江从鱼哄走,只能当做不知晓这件事,一个人憋着生闷气。
好在江从鱼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却每次都能及时察觉他的情绪,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顿哄。
楼远钧本身很吃这一套,且又不想让江从鱼知晓那姓陵的想拐他离开,便也对江从鱼转赠自己礼物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人你来我往那么久,楼远钧也瞧出来了,江从鱼该享受的时候从不含糊,但更喜欢礼物背后的心意。
哪怕命人送一大车的奇珍异宝到他家,也不及自己亲自与他分享一碗觉得好吃的红豆汤。
世上怎么会有江从鱼这样的人?
楼远钧觉得自己过去十几二十年的人生中见过的每一个人,都和江从鱼不一样——或者说江从鱼与他们都不一样。
这让他有些贪恋与江从鱼相处的温存。
即便两人还没有展到更亲密的那一步,光是偶尔坐在一起吃个饭也足以抚慰他忙碌一整天的疲惫,叫他入睡前开始期待新一天的到来。
这便是母亲到死都想让他学会的“爱”吗?
楼远钧不知道学会了是不是好事。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