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辞官都要反复上书几次让皇帝做足了挽留姿态才走,郗首辅辞官压根不搞什么来回拉扯,留书一封就挂冠而去。
等人发现以后他都跑没影了。
这就导致江从鱼时不时还得接待被撇下的楮霁(当年隔壁斋的楮直讲)等人,陪他们喝上两杯宽慰他们受伤的心。同时他还被盯得很紧,等闲是不许他出京师的,省得他跟郗禹一样跑路。
楼远钧这家伙还挺高兴,说现在全京师都是他的耳目,江从鱼这下真的跑不了了。
江从鱼能怎么办,只能兢兢业业地干活。
他又没想过要跑。
新晋为首辅的江从鱼有不少同僚来报喜,还有他近些年收的学生。
到了他这个位置,即便不开班授学,主动要喊他一声恩师的人也不少。
何况他本身就很喜欢提携年轻人,所有到京师的年轻人被问及最想见到什么人,那都是江从鱼无疑。
记得江从鱼刚成为天子近臣那会儿,还有不少人会说些酸言酸语,大抵是“看你能好到几时”之类的。
到后面,这些人要么陆续离开了京师,要么家中子侄天天追在江从鱼身后跑。
总而言之,自家子弟都被忽悠走了,他们哪还能盼着江从鱼不好?为了自家孩子能有个好前程,他们还得盼着江从鱼和楼远钧能百年好合。
毕竟两人已经好了二十余年,在郗禹辞官之前许多政务就已经是江从鱼在处理,真要突然散伙那可就不是郗禹跑路能比拟的。
阿宝如今也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了,盯江从鱼和楼远钧也盯得很紧,生怕他们也跟郗禹一样跑了。
要知道这两人早在他满十五岁以后就认为他可以学着独当一面,以锻炼他的应对能力为由时不时出去巡幸,偶尔还相携去南边看杨连山。
现在京师最流行的话本叫做《出巡记》,专门描述楼远钧和江从鱼两人出行时遇到的美食佳景、奇闻异事以及冤假错案,剧情精彩纷呈,感情那也是细腻美好,读过的人都感觉……这对君臣之间的情谊真是动人至极!
虽然书里没有直书两人的名讳,但,懂的都懂。
据如今已经正式被立为太子的阿宝观察,这本书绝对是跟着江从鱼和楼远钧出去玩耍的人写的,有些细节写得太真实了,没近距离观察过两人相处模式的人肯定写不出来!
他们这高强度的微服私访加上《出巡记》的爆火,对地方上的贪官污吏还是有一定的震慑作用的,再加上地方上陆续换上一些真正有理想、有抱负的官员,各地一改先皇在位时的坏风气。
若非楼远钧与江从鱼都摁着不让瞎夸,不少人已经开始吹嘘这是“大魏中兴”了。
虽说上头不让过分歌功颂德,但由于京师那边没有禁止《出巡记》的刊印,不少人都开始自发创作类似题材的新书来卖钱,市面上涌现了不少新鲜话本,后面甚至卷到了图文并茂的程度。
还有人盼着楼远钧和江从鱼能到他们那儿微服出行。
倒不是他们有什么冤屈要告御状,而是……万一能近距离看热闹呢!
爱热闹之心,人皆有之!
何况要是自己的家乡能在《出巡记》上露把脸,说不准他们的日子会过得更红火!
面对阿宝小小年纪就要上岗干活的委屈,楼远钧掏出一堆书坊那边收到的大意为“陛下(或江尚书江次辅江首辅)来我们这里看看吧”的读者来信,说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你看,民意如此,我们只是顺应民意罢了。”
阿宝:。
就知道这书能刊行天下,少不了你本人的推波助澜。连读者来信你都能看,还说跟你没关系!!!
事关自己一年里头宝贵的休息时光,江从鱼也只能拍着阿宝肩膀勉励:“早些把你家娃教出来,你就轻松了。”
他们费了那么多精力教导太子,为的不就是把天下托付给他吗?阿宝要是累了,可以依靠自家孩子啊!
阿宝看了眼还穿着开裆裤的自家娃。
阿宝:tat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一年年底,各附属国前来朝贡,其中就有江从鱼的老熟人阿罗多。
阿罗多继位后一直没亲政,后来他的母亲想着扶持幼子登上国主之位,他的舅舅又趁着他们兄弟阋墙的机会攻陷北狄王庭,阿罗多势单力弱,多次递出国书向大魏求援。
那一次,袁骞、韩恕、阿麟几人都上了战场,算是这十数年间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事。
阿麟在这次战役中表现得尤为突出,不仅亲自替饱受磋磨的母亲报了仇,还生擒了敌方数名能员干将,如今也凭借军功成为驻守一方的大将了。
韩恕与袁骞也同样有了军功傍身,仕途走得非常顺利。
阿罗多向大魏称臣,北狄俨然成了北线最外围的坚实屏障。
没办法,相较于北狄贵族的糜烂,大魏这边发展得蒸蒸日上,自上而下都换了不少锐意中兴的文臣武将,国力空前地强盛。
阿罗多走在繁华热闹的京师街头,心中感慨万千。当初他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的时候,哪曾想过自己绝望之际唯一能想到的求援对象会是对方?
世事真是奇妙。
阿罗多走入一处书坊,用不带丝毫北狄口音的大魏官话说道:“来一套今年新出的《出巡记》,今年还是有绣像本合集对吧?我就要那个。”
一听有人要最贵的绣像本合集,书坊掌柜笑眯起眼:“好嘞,贵客您稍等,我这就亲自给您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