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朱晴一努嘴,大姐儿就看到灶台上给她留的晚饭。
大姐儿沉默着吃了一碗闻粥壮胆,上前一步,“二姐儿!我想清楚了,不能任爹娘卖。我听你的,你干吧!”
这句话说得流利,也不知道今天练习了多少遍。朱晴却还是那句:“我不信你。”
大姐儿急了,“你不带我,我就告诉娘去。”
“下次威胁人,要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重一点,不要自己说道后头都心虚了。”朱晴毫不在意,反而教导起她来。
大姐儿真的没办法了,赌咒发誓、下跪求人、威胁吓唬,她见过的、能想象到的手段,就这些了。
我真没用!大姐儿沮丧极了,想起刚才自己想捡个鸡蛋,却怎么也捡不到。明明鸡是自己养的,鸡圈是自己天天扫的,怎么二姐儿能捡到,自己就捡不到呢。以往二姐儿捡到一个鸡蛋,都是两人分食的,怎么这会儿就是不肯带自己呢?
分食?
突然之间,大姐儿灵光一闪,是啊,连鸡蛋这种好物都能分食,二姐脾气虽大,可不是小气的人啊。那她为什么这回不肯带自己呢?
二姐说不信自己,为什么,自己是真的不会和爹娘告状啊!难道二姐觉得自己太笨,不告状,也会露出马脚,让爹娘看出来?
大姐儿心里翻腾着,头一回明白了二姐儿挂在嘴上的“思考”。
朱晴已经不在意大姐儿的想法了,她躺在堆满东西的木板床上盘算后路。杂物堆得太多。无论怎么清理归纳,也只给朱晴留了个刚好能躺下的空间。
朱晴回想,今天自己有什么疏漏吗?两头瞒的说辞可有漏洞?会不会再向之前那样,让人一状告到家里,再被打个半死。
私塾王大娘那里,朱童生自然是不知道的,王大娘也不知道。是自己先送小菜拉关系,谈好了买菜的价码,眼看着瞒不过,才挑拣着和朱童生夫妻说了一些。
听到倚翠楼这个名字,朱晴还有些感叹,世上真是无巧不成书。朱童生想把自己卖进去,殊不知自己已经在那里招摇撞骗小一年了。幕后师父自然也是不存在的,朱晴用的是自己看古装偶像剧得来的妆造见闻。
一年的时间还是太短,只够攒这些钱。明天,明天还要再出门一趟,不能再拖了。
卖身迫在眉睫,朱晴见天儿的往外跑,行迹自然不能掩盖得如以前那样自然。朱娘子好几回要发火儿,大姐儿若在跟前,都劝住了。朱娘子也想着朱晴之前说过的“耐心”二字,努力忍耐着,等着即将到来的巨大收益。
这天,朱晴带了位衣裳华丽、头戴金钗、气质庄肃的妇人来到朱家。
“娘,这是宫里的女官,赵姑姑。”朱晴上前给朱娘子介绍。
“姑姑?”朱娘子慌忙起身,见女官雍容得行了个平礼,自己慌忙回礼,人家已经从容得站起来了。
这,这,果然是宫里的女官啊。朱娘子连忙把人往厅上领,叠声儿请女官上座。
赵女官看了看,从袖子里取出一条帕子铺子椅子上,才优雅坐下,只挨着椅子借力,后背拔得笔挺笔挺的。
朱娘子不知道怎样形容气质,只无措站在原地,心里再次感慨:不愧是宫里出来的。
赵女官打眼一瞧,就知道朱家是个什么情况了。也不挑剔朱家没给自己上茶,这样的人家上了茶水她还嫌脏不敢喝呢。
“朱娘子,我偶然得知,你家有典卖女儿的打算。”
“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朱娘子连忙摆手否认,谁家好端端的卖女儿,让菜户营的人知道了,可是要戳他们夫妻脊梁骨的。夫妻俩商量好了,等把两个丫头送去倚翠楼,对外就说送进大户人家当丫鬟,签了活契,过几年就回来了。至于以后,编个什么主家配人之类的说法,就糊弄过去了。丫头嘛,谁还能一辈子在家。
赵女官轻轻一笑,语气也不见如何严厉,朱娘子却不敢有任何反驳。“我既然来了,虚话就不多说了。我看上你这丫头了,有股机灵劲儿。去请了里正来,签了契,我好带人走。”
“这,这,娘子……不不,大人,我家当家的不在,要不明儿个?”
“明儿个?”赵女官美貌一挑,“我是给娘娘办差的人,还容你挑拣今儿、明儿的!速速叫里正来!也就是万娘娘这些年修身养性,不然你这不听招呼的刁奴,打死了,你家里还敢找到万府去撒野吗?”
万娘娘!皇贵妃娘娘!
朱娘子悚然而惊,这女官是万娘娘的人!皇城脚下的老百姓,太知道万娘娘的大名了。当即也不敢犹豫,立刻让人去请里正。
里正早得了消息,赵女官不是一个人来的,有车夫驾车,有两个面白无须的中官护持。马车哪里是菜户营常见的,村里玩耍的孩童早飞奔着告诉里正了。
里正听说了这事情,只问朱娘子:“你可舍得女儿去宫里?”
“舍得?这样的大造化,若不是遇上我,一个土里刨食的丫头片子,能有这机遇?”
“是,是。”里正又忙着道歉,催促朱娘子快些拿主意。
“如今宫里采选宫女,也有抚恤银子发下,足足十两。你们可快着些,天黑之前,本官要回宫复命的。”赵女官一派矜持模样,里正不敢硬抗,让家里婆娘陪着,把朱娘子拉到院子里,小声商量起来。
“不成,当家的说了,两姐妹能卖一百两……”
“疯了……宫里……差役拿人……”
朱晴站在窗户边,断断续续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声音,不用细听,用脚趾头也想得到他们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