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抖得厉害,几乎连枪都拿不稳,西元想去扶她一把,另一把枪迅速抵住了他的头。
踉踉跄跄,白小姐举着枪走到唐琛的面前,全身素缟的她,不知是为过世的父亲还是为即将死在自己手里的丈夫,哀鸣最后的挽歌。
白小姐的声音比唐琛还轻:“为了唐人街,我父亲也许不会杀你,为了我,他才会,唐琛,你懂吗?”
唐琛的脸上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俊冷的线条仿佛又深刻了几分,眼里的锋芒射向他唯一的女人,意味不明却含着一丝警告。
白小姐似乎在欣赏,欣赏她的只言片语给眼前的男人带来的巨大冲击,好似一记重锤砸在一块坚硬的美玉上,没能砸碎,却裂出一道缝隙来。
唐琛直视着她,黑眸如渊:“看来你对你父亲的了解,还真是浅薄。”
白小姐慢慢地抬起枪,决绝地望着唐琛,这个她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男人。
唐琛冷冷地望着这个名义上的太太——自始至终她都是白小姐。
“白小姐,是我找人杀了白老大,要杀杀我。”阿江想要挡在唐琛面前,被旁边的人狠狠敲击了一下脑袋,不许他再动。
阿山也吼道:“还有我,杀了我。”
想要冲过去的西元也被两边的人勒得紧紧的。
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白小姐的枪却始终没有动静,枪口反而越来越低,女人哽咽着:“唐琛,你真该死,真该死……”
“开枪,白茹玉,为你父亲报仇,我也不想再做什么白家的女婿了,我们一了百了。”
一个趴在地上的男人此时醒转过来,艰难地摸起丢在不远处的手枪,瞄准唐琛,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子弹飞向傲然挺立的唐琛,一切来得太快,白小姐奋不顾身地扑向了唐琛,无情的子弹不偏不倚射中了她的脖子,鲜血汩汩地往外冒,破裂的气管发出呼嘶呼嘶的急喘声。
唐琛急唤一声茹玉,连忙抱住了她倒下去的身躯,与此同时,当所有人还在震惊眼前的一切时,西元第一个擒住旁边那人的手腕,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调转身形,偏头躲过他的子弹,另一人惊觉开枪,对面的人却没躲过,彼此的子弹都射中了对方,两人应声倒地。
那边的阿江也第一时间夺了枪,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已经毙命。
唐琛捡起白小姐丢在地上的枪,射向偷袭的人,那人来不及再开第二枪便断了气。
大厅里陡然发生了巨变,白小姐带来的人只剩下两个,傻在原地,完全没有反抗的意识,一个跪了,另一个跟着也跪了,只求活命。
白小姐躺在唐琛的怀中,身体不停地在抽搐,徒睁着渐渐失去焦距的两眼,仍在努力看清唐琛的面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艰难地吐出话语:“爸爸总说我太任性,迟早有一天会…会后悔,可是唐…唐琛,我…好想给你…生个孩子啊……”
她还想抬起手臂去摸唐琛的脸,却再也没有了力气,只是不停地抽搐,嘴里涌出血沫,那颗子弹没有瞬间要了她的命,在气息尚存的煎熬里更加痛苦万分,鲜血把她素白的衣衫染成了红霞,此时的她,看上去比任何一次都光艳夺目。
唐琛将她抱在怀里,试图让她更舒服些,这个微小的举动,令白小姐露出一抹凄惶的笑。
唐琛抬起手,缓缓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举枪,对准她的心脏开了一枪,结束了这个女人最后的痛苦。
西元闭了闭眼,不忍再多看一眼白小姐渐冷的尸身。
君心叵测
啪啪的皮鞭声回荡在鲜花盛开的院落里,绑在树桩上的人半垂着头,偶尔从紧咬的牙关里发出一两声闷哼,绝不肯喊叫出来,精壮的身躯早已皮开肉绽,血色染红了皮鞭,就连不远处的一丛百合也沾了几滴飞溅的血珠。
骄阳似火,烤得人汗水不断,西元和阿山站在不远处默不作声地望着,阿山更是哭丧着脸,却不敢靠近一步。
唐琛素白的衣衫已被汗水打湿,可他还在挥舞着手中的皮鞭,一下,一下,抽打着木桩上的阿江。
这是白家的老宅,白老大和白小姐一直居住的地方,白小姐在这里出生和长大,花园洋房依旧在,只是正厅变成了灵堂,摆放着父女两人的遗照,白烛高燃,挽联低垂,一派肃穆。
一百鞭,还剩五十鞭。
一般像这样的家法,会聚集帮里所有弟兄在青龙堂堂口那片大空地上执行,曾经青龙堂有个弟兄,祸害人家黄花闺女,女娃子想不开上吊死了,唐琛便执行了家法,那混蛋一直嚎叫求饶,不到六十鞭就挺不住了,屎尿一裤子不说,最后居然咬舌自尽,只求给自己来个痛快的。
青龙堂人人都知道,有钱了,可以吃喝瓢赌,但绝不能干丧尽天良的事,吃喝不欠酒钱,瓢不赊,赌不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手上见血了,可以,但得划出个道道来,冤有头债有主,不可滥杀无辜,这是青龙堂的规矩。
但是今天,观看家法的只有西元和阿山。
吴妈、阿香躲在屋子里,外边传来的皮鞭声令人胆战心惊,阿香甚至捂住了耳朵,却还是随着鞭声时不时地哆嗦一下。
女人回避,这也是唐琛执行家法时的规矩。
阿江今天被执行家法,理由只有一个:背着唐先生,擅自行动,跟踪西元也就算了,错上加错杀了刺青店老板。
白小姐如果不知道刺青的来源,也许就不知道是谁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她可能就不会死,西元觉得阿江是该罚,但是这样的家法过于的残酷,唐琛的每一鞭仿佛不仅仅抽打在阿江的身上,也抽打着所有人,包括他自己,西元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愤怒和暴戾的唐琛,两眼通红,如嗜血的妖狐,媚出一股煞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