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胡子了,怎么还哭的像个孩子?”
阿山推开木盆,急赤白脸地去拽唐琛:“先生快起来。”又环视了下木屋:“西元,你就让先生住在这种破地方?还让他做这些,你他妈的——”
西元像是被人踹了一脚:“哪里破了,小是小了点,但是很干净,外边还有个露台……”
唐琛扶着轮椅想坐上去,阿山愣了半晌,不可置信摸着轮椅,又去摸唐琛的腿,唐琛笑得清清浅浅,阿山却一把抱住了他,又呜呜地哭起来,唐琛扶着他颤抖的肩头,柔声道:“没事,能活着,就很好。”
船屋破天荒迎来史上第一个客人,显得拥挤、热闹,西元也莫名的兴奋,做了几个好菜,开了瓶好酒,虽然唐琛会发声,但昨晚说过一句后,又没了声,西元想跟他说,却又不敢说,阿山的到来,简直是救了西元的命。
阿山擦干鼻涕眼泪,瞅着唐琛,一个劲地傻笑,总也看不够似的,唐琛似乎也被他感染,唇角不停上扬,西元已经很久没见唐琛这么笑过了,眉眼舒展,满面生辉,好似照亮了整个船屋。
关于藩市,唐琛一句都没有提,只是问阿山怎么来的温市,阿山滋溜了一口酒,打开了话匣子。
自从唐轩做了鸿联社的总把头,阿山枪伤未愈就带着一众青龙堂的弟兄,开着吉利号跑路了,在海上躲了些日子,最后辗转来到枫叶国,仍然在码头上讨生活,手里有枪有人,和当地黑帮干了几场硬仗,夺了几个地盘,人家最后来谈判,阿山本着唐琛过去教的,在江湖上混饭吃,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大家都是图发财,那就各让一步,阿山又软硬兼施笼络了几个地头蛇,这才平安无事,也算在码头站住了脚,几年下来,青龙堂改称青龙帮,在温市唐人一带也算混出了点名堂,现在一提山爷,人送外号“镇山虎。”
唐琛不禁笑道:“你一个青龙帮的帮主怎么叫镇山虎?”
阿山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腮上的胡子:“先生才是真的龙,我顶多也就是只虎。”
西元白了他一眼:“哭的时候是只猫。”
“妈的顾西元,还是欠揍。”
唐琛淡淡地问:“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在温市抢地盘,藩市那边应该很快就知道了吧?”
阿山哼道:“我不怕,大不了跟他拼了,不过我在这边,唐轩鞭长莫及,他自己一屁股屎擦不干净,成天忙着巴结西人不说,还总是怀疑这个二心那个不忠,铲除异己,弄的鸿联社上下乌烟瘴气,人人自危,哪还顾得上我,我在藩市留了几个自己人,盯着他的动静,以防不测。”
唐琛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西元端起酒壶为他们添酒,却听阿山又说:“不过先生放心,这孙子损了太多的阴德,半个月前已经命丧黄泉了。”
几滴酒泼洒出来,西元愣住了,唐琛沉吟半晌,才问:“怎么死的?”
阿山有些惊讶:“怎么,你们还不知道?”
西元摇头:“为了安全,我很少去唐人区那边,也没听张爷爷提过。”
阿山的口吻十分不屑:“倒也不新鲜,唐轩死了,藩市的媒体只登了一则讣闻,说是黑帮内斗,也就不了了之了,这家伙不得人心,还处处模仿先生,也搞了个花魁大赛,当真可笑,可惜,花魁选到一半,就有一拨人冲进了鸭堡,一通开枪,把他打成了筛子,到现在也没人知道这伙人是从哪来的,唐轩结怨太多,得罪了不少帮派,也得罪了不少鸿联社的人,曲爷死后,不少弟兄都对唐轩恨之入骨,我觉得,也保不齐是西人干的……”
唐琛默默良久,看了眼西元,忽然问:“你后悔救过他吗?”
西元回望着他:“没什么可后悔的,命是自己活出来的,别人再怎么救,也救不了他一辈子。”
唐琛点点头:“是啊,救了他的命,却救不了他的命数。”
三人都静了会,唐琛举起杯中酒,朗朗道:“你我兄弟今日重逢,喜上加喜,来,干了这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却总也说不完似的,知道现在鸿联社杨启年在当家,西元忍不住笑道:“这只老狐狸终于得偿所愿。”
唐琛也笑了:“也好,杨启年虽滑,人却不算狠毒,鸿联社有他当家,也能恢复些元气,只怕是气数不如从前了。”不禁看向埋头吃菜的阿山:“你不想回藩市吗?”
阿山毫不留恋:“原先倒是动过回去的念头,但是这里的地盘得来不易,我也不想混在杨启年的手下,现在知道你还活着,那更不可能了,当初入鸿联社还不都是因为你,先生在哪我在哪。”
唐琛取出纸笔,写下一个账号和地址,交给阿山:“这是我存在雪国的一笔钱,我是个死人,先前若动了这钱,难保不引起西人的注意,西元被唐轩盯的紧,也不好出面去取,现在唐轩已死,你把钱取出来,就留给青龙帮吧,出来混光靠打打杀杀是不行的,说到底,有钱人家才肯听你的话,不如多做些正经生意,也一样混的风光体面。”
阿山忙说:“钱我可以替先生取回来,但是青龙帮总把头的位子自然是先生来做,我还给先生做保镖,要是弟兄们知道先生还活着,一定都高兴坏了,由你来主持青龙帮,我们在温市重整河山,再建一个唐人街。”阿山越说越激动,眼里都是光,一副雄心壮志的样子。
西元默默看向唐琛,心中起起伏伏,阿山的提议,太诱惑了。
唐琛摸了下自己的腿:“一个废人而已,做什么总把头,还有,别跟弟兄们说我还活着,除了你,我谁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