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洛没有责备,也没有说什么,反而让殷故感到自责。
殷故微微蹙眉,掉转马头,看向身后紧赶慢赶的仙君,道:“我们走慢点,省得有些人追不上。”
于是,马不跑了,正常行走着。
宁洛这时才真正松一口气,心念道:“这辈子真是与马无缘了……”
忽的宁洛感到一只手将他腰环住,一怔,低头,是殷故。
宁洛瞬间意识到是自己的害怕表现得过于明显,惹殷故担心了,于是连忙笑道:“没关系的殷公子,我不怕,不用这么抱我的。”
谁知殷故却学着宁洛的口吻,说道:“只是寻常抱一下,无关你怕不怕。”
宁洛无奈轻笑,仰身靠进殷故怀中,身后人一僵,没有说话,暗暗将宁洛又抱得紧了紧。
心情放松,宁洛问道:“殷公子方才为何说自己的佩剑是邪物?”
殷故答道:“我生前拿那把刀杀过太多人,死后又成了鬼王,那些怨魂无处寻仇,只得缠绕着冥泉剑,见到生人便索命。就算不索命,也要吃掉生人的几分神魂。”
宁洛一惊,心想:“人的七魂六魄但凡被吃去其中之一,要么高烧不退,要么变作痴傻呆愣,这么说来,传闻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宁洛又问:“那一到中元,冥河山便灯火通明之事,也是真的吗?”
殷故轻笑:“真的。”
宁洛:“是有鬼?”
殷故答道:“是,而且满山都是。”
宁洛:“那的鬼也归你管吗?”
殷故:“不,冥河山的鬼魂自成一派,多是当年死于我剑下的亡魂,和当年故国的百姓。我与他们身份尴尬,成王后就没有干涉过。他们不会主动伤人,除非有不怕死的自己找进去。”
宁洛思虑片刻,又道:“怨气如此之重,就没有道士去超度他们吗?”
殷故不屑的笑了一声,道:“哪有道士敢去。你看看上次罗东城惨案,若不是天子逼着他们去,断然是不会有人管的。”
宁洛想来也是,这份苦差事吃力不讨好,没有有身份地位的人提出要进山超度,或是重金悬赏的话,哪个道士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进山超度这千年的亡灵?
想到这,宁洛不由叹息一声。
殷故闻声,问道:“怎么了?”
宁洛道:“下辈子,我要当一位道士。学尽一身本领,专门为民除害。”
殷故噗嗤笑了一声,道:“那小郎君可是要把我也一起除了?”
宁洛立即道:“怎会!殷公子又不坏,我只除恶鬼,又不是什么鬼都除的。”
殷故又道:“那下辈子,你又怎知我一定不是恶鬼?”
宁洛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也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宁洛是一位像仙君一样的道士,若是没人在其中缓和关系,恐怕现在仙君与殷公子还是关系紧张。
“不过,仙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殷公子改观的……”宁洛思来想去,最先想到的便是那条愈心绫。
宁洛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发带,又陷入沉思:“可这发带……分明是殷公子制给他亡妻的,现在给我戴上,又算怎么回事呢……可若我不戴,殷公子肯定要生气……”
忽然仙君御马飞驰而过,甩下一句“我先走,你们追我”便洋洋洒洒而去。
宁洛抬眸望着仙君远去的背影,心道:“对了,沽鹤观的藏书楼里有各种书卷,先前在鬼域,仙君也是同我说他是翻阅古籍才得知有鬼剜骨救妻的故事,当时情形没得多问,现下既然要去沽鹤观,岂不是正好?”
于是宁洛说道:“殷公子,我们追上他吧。不……超过他,我们要比他先到沽鹤观。”
殷公子听罢,微微勾唇,问道:“为何?小郎君不怕了?”
为何?宁洛哪里能直说,“我是要去查你跟你亡妻的事情”这样的话。
宁洛怕他生疑,手覆上环着小腹的手,好声道:“有殷公子在,我什么都不怕。”
殷故闻言轻笑一下,抽动缰绳,将怀中人紧紧抱住。
暗马跑动起来。
宁洛这时才发现,这马并非本是跑得快,而是蹄下生邪气,走得不是人间路,是阴间道,顺的不是阳间风,是阴风,所以走得极为平坦,极为快。
宁洛低头看那马,跑得越是快,眼睛越是发红,甚至暗夜中泛出红光。
猛然间想起,曾有志怪小说提到过:一云游书生,云游至弥河山,弥河山有东西两面,西面阴冷成陵,寸草不生,俗称“弥河陵乱葬山”,东面向阳,处处繁花似锦,山清水秀,但人入此山,必遭迷雾,若无法走出,尸骨全无,故而又称“弥河吃人山”。
那山邪气,云游书生却是命大,走过了吃人山,直至乱葬山,山中见一瘦马,以尸体为食,肚子肿大,双眼发红,身上处处是创伤,尤为可怖。
书生见它可怜,便回身去吃人山里采草喂他,一连几日,那马还是不见好转,无奈,书生只得把它牵进吃人山,引它吃草。
可因为先前食肉太多,无法消化,肠胃积食,又因为身上遍体鳞伤不得及时医治,以至于伤口感染,最后不治身亡。
死时,那双红眼还凝望着那书生。
第三卷追往事
再听已是书中人
殷故与宁洛比仙君提早一日到达沽鹤观,因为身份特殊,殷故只能不便入观,只能在外等着。
于是宁洛独自入观,远远看了那位“老神仙”一眼。
沽鹤观还是如往常一样,香火旺盛,来求办业务的人依然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