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殊挂断了电话。
江遇捏着手机,只觉太阳穴突突地痛,逢遭变故总是叫人难以静气,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统统裹到一起,他背靠墙壁,闭眼平复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x。”
只可惜事情不会随着这声发泄一并消散,工作、家人……朋友,桩桩件件仍需要他去解决。江遇单手揉了揉太阳穴,吐了口气,转身正要打开病房的门,却见江霞走了出来。
“姐。”江遇叫了一声。
“诶,”江霞应道,又说,“妈睡着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江遇闻言摇头:“你守好几天夜了,今天换我来。”
江霞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不用,妈晚上擦澡,上厕所,这些你都不方便的。”
“有护工在……”
“你请的护工24小时陪床,大家一屋子睡觉,你更不方便。”江霞说完,又隔着门上的玻璃朝里看了一眼,江母睡得并不怎么踏实,化疗让她更憔悴了,免疫药的负面反应也非常大,干呕腹泻胸闷,将她折磨得痛苦不堪,早不见当年的泼辣与凌厉,“你待在这儿快两周了,工作肯定耽误不少,明天你就回燕市吧,妈这里有我。”
江遇皱眉:“不着急,等妈这个疗程结束再说。”
江霞却道:“你还不了解妈?你在这儿她反而不坚强,你走了说不定她还能好得快一些。”
“……”江遇没法反驳,他思忖片刻,“今天周三,我等周末吧,也不差这两天。”
“好。”
天色已晚,江霞不让江遇守夜,江遇临走前又回病房再看了看江母。锦大医院是公立,最大的病房也只是个一居,此刻护工正在卫生间洗衣服,原本半睡半醒的江母睁了眼,她看向江遇,又转而朝江霞张口,她说话已经有些不容易了,声音小,吐字也不够清晰:“我要解手。”
江霞闻言上前,从床底下拖出便盆:“尿还是屎?”
江母不自然地瞥了眼江遇,又瞪江霞:“屎。”
江霞点头,替江母脱了裤子,把便盆垫在她臀部。江遇不好久留:“妈,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陪你。”
江母点头,依依不舍地道:“你慢点啊。”
江霞直起身:“弟,我送你。”
江霞陪着江遇走到电梯间,医院的电梯总是很慢,江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对江霞说:“姐,妈脾气这么多年没变,临到现在了,你多担待。”
江霞闻言笑起来:“这有什么的,你别瞎操心。”
江遇“嗯”了一声,他低下头:“姐,辛苦你了。”
江霞抬手搓了搓江遇的后背:“咱们姐弟,不说这些。”
送走江遇,江霞慢慢走回病房。护工还在卫生间没出来。江母知道她是去送弟弟,倒也没抱怨她回来得晚,只张口道:“我解完了。”
江霞走过去,把装了粪块的便盆从江母身下撤走,观察了一番颜色性状,又取纸巾替她擦屁股,江母身上贴着心率监测的贴片,手上又输着液,没法翻身,江霞皱眉,轻抬起江母一条腿,擦拭得不太容易。
“不孝东西,”江母忽而骂道,她声音依旧弱得像蚊子叫,气势却半分不减,“老子当年给你把屎把尿,现在你敢嫌弃老子。呸!白眼狼!”
江霞手上动作一顿,她垂下眸,瞥见江母嶙峋消瘦的髋骨,手中那条大腿轻得像泡沫,江霞暗暗长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拾掇完,替江母穿好裤子,这才抬头对江母道:“妈,留着点力气,早点休息吧。”
作者有话说
五月开始更新频率会降低哈,一周三更,通常是周一
暄暄
兰殊周五便收到了李律师发来的尽调报告电子档,效率不可谓不高。他仔细看了一遍,内容专业详实,的确叫人放心。他又给许辉看过后,告知李律师报告没问题,下班前便再次收到由律所小助理跑腿送来的加盖好公章的正式版。
兰殊道了谢,本打算送小助理到门口,被对方连连婉拒。
“不用不用,二少您忙,我自己走就好。”
兰殊见过这姑娘几次了,第一次是几个月前再遇江遇那天,在凌风资本的会议室,她摆弄不明白投影仪,兰殊帮了一把。第二次是尽调,她跟着李律师全程参与,找资料跑腿端茶递水任劳任怨,尽调结束那晚兰殊请客喝酒,她在李律师身后,一口一杯白的不带含糊,散场时帮忙打车扶人鞍前马后,神色清明像个没事人。第三次就是今天,她还是扎着简单的马尾辫,一身价格不菲但低调的职业装,额头有汗,眉眼带笑,态度谦虚。
兰殊对她的印象很深,李律师曾向他透露过她的背景,国内某知名瓷砖企业老板的小女儿。
“都以为她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吃不得苦,肯定干不长,没想到,嘿,还挺行,进步很快。”李律师向兰殊感叹过。
兰殊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大体还是不怎么好受的,好像自己比这一米六出头的姑娘矮了一截。
连同前后脚送过来的财务尽调报告一并交给凌风资本总办会秘书,层层过会递交上去,最终到集团,不出意外下周能有回音——高层卡谁也不会卡集团二公子亲自经手的项目。届时便能正式开始合同的谈判拉扯。
提交报告前,兰殊最后浏览了一遍,他看着最后一页责任律师那一栏江遇的署名,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周六兰殊回了老宅,福婶过来迎他。
“爸和哥呢?”他一边换鞋一边问。
福婶接过兰殊的包和车钥匙:“凌先生去澳门了,大少爷在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