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离开得很不放心,江母已准备出院,江遇为父母和江霞在医院旁边订了酒店式公寓,方便他们生活和就医,之前医院的护工也在,找到一个能长期服侍江母并取得她部分信任的护工不容易,江遇为了留住她给她涨了一倍工资。
除此之外,江遇没有别的能做的了。
他想起临走前母亲那双瘦削的手和浑浊的双眼中满满的眷念与不舍。单单一次治疗已几乎击垮了这个向来精干强悍的老妇人。
江遇很不想走,但他没办法,他需要事业,需要赚钱,这是他照顾家人的基础。如今的行业竞争之激烈,脑力劳动的价值正逐渐与体力劳动趋同,即便优秀拔萃如他,也不是完全无可替代。他已经离开两个多星期了,一大堆的甲方等着他去应对,哪怕有如此合乎人情的休假理由,除了言语上的关心,冰冷的企业并不会给予更多体谅。他还有一整支团队要养。
但这些都和兰殊说不上,江遇所经历的一切都与兰殊的世界相去太远了。
江遇点头:“顺利的,你放心。”
“哦,那就好。”兰殊讷讷道,“后续有任何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开口就行。”他挠了挠头,“那天,我说话说错了,对不起啊。我,我把我自己的情况代入到你身上,这样很不好。你别介意。”
江遇看着面前耷拉着脑袋,浑身都因歉意而不太自在的兰殊,他忽而生出如细丝缠绕着的深沉而遏抑的感慨。
兰殊实在是一个,单纯又善良的人。
“是我应该向你道歉。”江遇对兰殊说,“我那天情绪不好,所以说话没注意分寸,一定让你很不好受,但我的本意绝没有牵扯你和你母亲的意思,我只是想表达你的成长环境让你不需要为很多世俗的困难与计算烦恼。”
江遇说:“对不起,小殊。”
兰殊没料到江遇会向他道歉,他愣了愣:“……嗐,你不用解释我也知道的,我没多想。”
他看着江遇那双被银丝眼镜遮住的泛着青的眼睛:“你和我说话,本来也没必要讲什么分寸啊。”
江遇笑:“要讲的,毕竟是甲方。”
“哦,”兰殊说,“那你叫声爸爸听听。”
江遇当没听见。
李律师和小助理把车开上了平台,又特意下车跟兰殊打了个招呼。江遇打开后座的车门,回头对兰殊道:“我走了。”
兰殊点头:“再见”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之后,五一期间就不更新了,谢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节日快乐,节后见
二三代们
将合同第一轮谈判的情况整理好提交上去,兰殊在下班前被赵宏光请到办公室聊了聊对红岭项目后续的想法。其实最重要的价格两方早已达成合意,合同过的都是双方实现缔约目的的过程中可能存在的商业风险和法律风险,确保合同尽量利己,损不损人看对方本事。江遇和李律师已经将所有情况都考虑进去,没什么需要他额外操心的。可毕竟红岭是兰殊第一个主要负责的项目,除了前期一路绿灯的领导层决策,兰殊明白赵宏光这次找他来只是想再次表达不愿僭越的态度。
兰殊和赵宏光聊起红岭项目股权质押的事情,本意是看凌风地产自己能不能搞定,赵宏光是凌风地产的财务总监,在银行的关系不少,皱眉思忖之后坦言只能尽量一试:“我跟裕丰燕市分行的行长打过交道。过去还好说,但现在国家地产政策刚出来,三道红线卡着,银行对地产企业的态度不比以前了,恐怕不会买我的账。再加上国内最近接连曝出几起信贷风险事件,超过5个亿的开发贷想要绕过风控,我估计分行的行长不敢拍这个板。所以,可能还是需要再上一层出面沟通。”
兰殊闻言略有失望,但也很快理解,看来这事确实得找凌砚才行。
从赵宏光办公室里出来,兰殊长舒一口气。在自家上班就是这样,所有人捧着顺着,没有小鞋只有恭维的同时也必然要承受更多的目光,承担更多的责任。兰殊本不是个能担责的人,他被人引领惯了,从来没做过排头兵。
真不轻松啊。
下班时间已过,兰殊今晚有局,不打算加班,临走前见李小芸还在工位上埋头忙活,发际的杂毛乱飞,眼睛几乎要杵进电脑,平日那又黑又大的美瞳早已被取下,换成了十分朴素的框架,手边相框里当红偶像的俊美笑颜再也无法治愈她半分,李小芸眉头紧皱,手上敲敲停停,时不时打电话发信息,又和身旁同事讨论几句。凌风地产降债压力相较作风激进的房企而言不算大,从首批试点到全面铺开也还有段时间,但凌砚作为集团总裁亲自来凌风资本开会过问,这事对下头小员工的压力就不是一点半点了。赵宏光盯得很紧,要求起码本月末要把负债先通过表外等方式降到75以下,得让上层看见他们的行动积极性。融资团队已接连加了好几天班,各个都疲惫,兰殊想劝他们别这么熬,身体第一,又明白自己虽然是所谓的二公子,现在却没半点实权,不负责他们的绩效和工资,说得再多也有何不食肉糜之嫌,只得闭嘴,下楼到附近的whiteansion订了几盒巧克力甜品送去。等长红灯的间隙一刷朋友圈,看到李小芸刚发的甜品摆拍,配文:【甜品界的爱马仕果然名不虚传~感恩老板投喂的白公馆~[爱心][爱心]】,他随手点了个赞。
今晚是中学同学小聚。兰殊初高中就读于燕中国际,同学除了外籍精英子女就是各种二代三代。兰殊性格不算跳脱,但人缘一直很好,他的长相是一方面,他哥凌砚曾经在学校留下的学神传说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他背后一年净利就高于好几家上市公司总市值的凌风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