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东西阻挡在眼球之前,而眼前也依旧是一片虚无。
显然并不是有什么遮蔽了他的眼睛,那么难道是他的眼睛本身出了问题?
商池思考片刻,抽出了那把水果刀。
他用指尖轻轻擦拭了一下刀身的侧面,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那刀身光滑到足以组成一个镜面,那么为什么这把刀就不足以成为通道?
商池沉思了片刻,举起了那把水果刀,将刀尖缓缓逼近自己的眼睛。
失明让他的刀难以对准目标,他手中的刀锋轻轻擦过眼睑,带来冰冷的危机感和一道血痕。
但是商池却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只是保持着睁眼的动作,将刀慢慢按下,直至完全扎入自己的眼眶。
——没有任何痛感,刀尖也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只像扎入了一片空洞的虚无之中。
但那把刀却像是刺穿了一层漆黑的幕布,商池感觉有一点光在自己的眼瞳中亮起,并不是在眼前亮起,而是就亮在他的眼眶内。因为在他轻微移动头颅的时候,那个光点的位置一直没有移动过。
商池意识到自己赌对了。
镜面其实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被烛光照亮的玻璃是镜面,被月光映亮的水面也是镜面,就连能倒映出人像的眼瞳也可以是镜面。
但在这个副本里,通道损毁的时候,碎裂的却只有那面镜子。
是因为只有那个镜子在这个副本里才能成为两个世界的通道,还是——在那一刻只有那个镜子被照亮了?
这才是商池要赌的事,就算赌输也正好去印证另外一个猜想——如果失去一只眼睛,眼前的黑暗是否会有变化。
无论输赢,商池都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
所以在刀扎入眼眶却没有触碰到任何事物的那一刻,商池就确定了这个副本的真相。
这个副本里的光源被藏在了他的眼中,准确说,是藏在他瞳孔反射的倒影之中。所以那面镜子才能在那一刻成为通道,因为当时商池正无意识地注视着那面镜子。
而当商池“看”向这把水果刀的那一刻,光滑的刀身也成为了通道,而刀身反射回来的光,也将他的眼瞳变成了另外一个相对的镜面。所以刀身在扎向眼球的时候才会刺入虚空之中,因为刀尖并没有触碰到现实的眼球,而是穿过眼瞳形成的镜面直接触碰到了倒影之中的光源。
商池将刀刃对准那个光点的位置,凭着感觉将那光点从眼眶中挖了出来。
但光点在脱离商池眼眶的同时,就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快得甚至像一个错觉。
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那点光像是被黑暗吞没了。
是哪里出了错?商池正想着,下一秒,他却发现自己面前的黑暗像是活物一样蠕动起来,虽然视线之中依然是一片空洞的漆黑,却能明显感觉到面前这片黑暗正在变化。
终于,有光隐约在周围出现,让商池能借此隐隐看见一些景象。但这并不是因为有光照亮了这个房间,而是因为这片黑暗正在慢慢退去。
那蠕动的黑暗随着它的动作展露出其真实模样,那是一条条黑色的线状物体,正缠绕在商池的身上。
它并没有任何的实感,就像一道实体的阴影,覆盖在房间内所有的存在之上,就像一个贪婪进食的怪物,迫不及待将所有东西都吞入其中。
但随着光点被黑暗吞没,这活着的黑暗也不情不愿地慢慢松开缠绕在所有物体身上的触手,慢慢向上退去。
这就是当时商池在家里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之后将他从门内拖走的黑线,它们组成了这片无从挣脱的黑暗。
这黑暗并不是因为没有光源,而是因为所有的光源甚至事物本身都被它吃掉了。
商池忽然想起了在那个宴会厅看到窗外的景象,也明白了当时那个光亮的街道是怎么被黑暗吞噬着了,这个景象正在他眼前发生了一遍。
在这片蠕动的黑暗缩回天花板了之后,房间终于被光微微照亮,但亮起的并不是灯光,而是周围墙上的屏幕。
显然在商池将刀刃刺入光点的同时,他再次穿越了通道,回到了自己进入睡眠舱之前的位置。
那么,他回到了这里,林庭深呢?
商池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水果刀,镜面一般的刀身上面正倒映出一个下肢被扭曲拉长如同蛇身的女人,正是章安蕾。
这一次,他正是和章安蕾调换的位置。
而章安蕾小小的倒影像是被封锁在了刀刃上,无论她如何咆哮都没法从刀身上挣脱,很快,她的倒影也像是被什么擦去一样,逐渐变淡直至完全消失。
最后商池手中只有一把光洁如新的水果刀。
商池抬头看向自己头顶那片蠕动的黑暗,它此刻已经完全缩在了天花板上,像一片波动着的漆黑海洋,但却时不时有线状物体从这片动荡的黑暗中翻出。就像是一只只手争先恐后地从黑暗中伸出想要抓住站在下方的商池,却迫于规则又缩了回去。
只有胜者才能得到从这片黑暗中走出的机会,这些二度失败者自然只有被黑暗吞没一个下场。
商池侧头看向周围四面墙上的屏幕,此刻屏幕上的画面并不是商池在副本里的片段,而是一张张陌生的人脸,正注视着站在房间中央的商池。
他们的容貌年龄人种都各不相同,但是脸上的表情却都是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如果不是偶尔地眨眼,这些屏幕画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张凝固的头像图片。
但如果他们真的出现在人们面前,又有谁能发现他们和人类之间的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