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下来,他们才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今后,你怎么打算?”穆绍勋试探的问。
“怎么打算啊……”侧脸看着窗外,欧阳晗边念叨边想着大哥看到那封信时会有什么表情,会说什么话,“闯荡闯荡呗,做个小买卖什么的。”
“……”这答案让对方有点皱眉。可“不如去东山”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穆绍勋没能说出口。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欧阳晗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倏地出现在他从来没有过“怕”字闪现的脑海。
这之后,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火车顺利离开北京,一路向北,而就在车途经一个小小的过度站时,却意外的好一阵子没重新开动。
火车下隐约传来乱哄哄的噪声,紧跟着,车门被一把拉开,一群穿着警服的人冲上了列车。
“各位,奉上级命令,停车检查!”带头的是个留着胡子的年轻男人,在车厢里看了一圈,那人直接冲着欧阳晗和穆绍勋二人走了过去。
☆、
当所谓停车检查的兵出现时,欧阳晗和穆绍勋,都从脊背窜起一股不详的预兆。
而更令他们难以遏制心跳的,是那为首的兵竟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或是画像之类的纸。
糟了!
难道是……已经成了通缉犯?
不对啊,哪有这么快的?!别说总督没见过他们,就算那许天禄也是只有一面之交而已,怎么可能有照片?
那,这就不是冲着他们而来?
穆绍勋把手压在了腰间的枪上,他侧脸看了一眼车窗外站台上端着枪的兵的数量,计划着自己如果带着欧阳晗跳窗硬冲出去,能有多大的把握,可怎么看都觉得可能性甚微。
站台上沿着火车的车身,站了满满一排的兵,个个荷枪实弹,车上狭窄,想要平安顺利逃走更是不可能!
眼看着带头的越走越近,对着照片查验每一个人的长相,穆绍勋额角渗出了汗。
欧阳晗也同样紧张,他眼看着那检查的兵明显空过了老者,孩童,和女人。只奔着青壮年的男人一一对照。
可紧张也不是办法,和对面的穆绍勋四目相对了一下之后,他干脆豁出去了一样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虽说只是表面的冷静,但不这样,又能怎样?
而终于,拿着照片的人走到了他们面前。
拿着照片看了看,又看了看欧阳晗,那人眼里见了光,突然喊了一嗓子“就是你了!!”,他掏出枪来,冲身后的随从们挥了一下。
几个大头兵一拥而上,把欧阳晗和穆绍勋绳捆索绑。
两个人异乎寻常的,没有挣扎。
他们很清楚,现在不是困兽犹斗的时候,想要逃,有的是机会,但不在此时此刻。紧咬着牙关,两人任凭对方推推搡搡,在众人惊恐疑惑的目光中被带下了火车。
兵,从车上离开了,车,从站台离开了,滚滚浓烟散去时,两人已经被带到了二楼的站长室。
领头的那个士官让当兵的都出去,说是要单独审讯,而后在屋里已经没有了闲杂人等,走廊上的脚步声也消失时,令两人诧异万分的情况就出现了。
那人用最快速度锁好门,转过身来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把刚才一直耀武扬威拿在手里乱晃的枪塞进枪套,那人快步走过来,先伸手关上窗户,继而连忙凑上前去,给两人松了绑。
再然后,便是深深的一个作揖。
“欧阳先生,穆当家的,得罪了得罪了!”
这话一出,两个人瞬间意识到了事情深藏的内幕。
“你是……”欧阳晗揉了揉手腕,不敢马上确认。
“我姓顾,顾元奎。实不相瞒,我是北京警察厅江一凡江四爷的外线。”
这话再一出,什么疑问就都解开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江一凡,这老奸巨猾的幕僚,原来他不止欧阳晗这一条外线!!
“二位先请坐听我说。”顾元奎将两人让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开始了讲述,“您二位从口外到总督府送东西的事儿,江四爷都知道了。这还得多亏您二位聪明,带着车在北京城里招摇过市了一遭,街面儿上也有四爷的人,自从听见这个传言,四爷就连夜找到我,让我在车站死守。北京站太大,张家口那边又出了管界,这儿还是咱的地盘,而且站小,只要不是炸火车,弄出多大动静来也没人知道。四爷把欧阳先生的照片给了我一张,您看就是这个,去年您跟厅里同僚的合影。让我一辆车一辆车的拦下来检查,只要找着您,就连同和您一起的人也请来,那必定也不是外人。另外,四爷说,让我在见到您之后,把这个亲自交到您手上!”
说着,顾元奎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连并那张照片,一起恭恭敬敬递给欧阳晗。
“……多谢多谢!”已经快要反应不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欧阳晗只剩了反复在心里暗叹这江一凡果然神通广大,看似沉稳低调,实则手眼通天啊……
“那,你是怎么认得出我的?”穆绍勋开了口。
“喔,这也是江四爷说的,说这事太过非同小可,东山西山,靠得住的弟兄不是没有,可更大可能是冯寨主或者穆当家的亲自上阵,倘若不是还则罢了,倘若和欧阳先生在一块儿的是个人高马大气势逼人,腰里带着马鞭的,那十有八-九是冯寨主,倘若是面色苍白,左眼戴着眼罩,或者没戴眼罩却有意无意间避免被直视左眼的,则很可能就是穆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