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一句话,韩峻熹安静了。
他又怂了。
是的,又。
然而所谓大条的人,重新振作起来是很容易的。直男这种生物,你只要满足他的骄傲,他就能保持着快乐,用高高在上的慈悲心去对别人好。
韩峻熹骄傲的点,是他的接受力。
志同道合的好友祁林是圈内人,他能跟祁林和平共处,现在“新欢”云一鹤也是圈内人,他还是可以冷静下来与之和平共处。祁林至少还不会对他想入非非,云总可是会对他想入非非的!即便如此他还是包容了对方,多神奇,多牛逼啊他……
用比较欠打的方式寻得了平衡,韩峻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的,他还是决定要跟面前这个优雅的男人做朋友。而他根本没有料到,他们之间真正“做朋友”的时间,已经短之又短,就如同沙漏快要漏光的最后那一小撮沙子,屈指可数了。
那个周末,他带着云一鹤,去了朋友的生日聚会。
果然就像云一鹤之前想过的,整个聚会基本就是一群直男直女开着傻壮傻壮的车,带着傻壮傻壮的狗,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把个山清水秀的郊外小峡谷,弄到沸沸扬扬热热闹闹。
金毛追着哈士奇从腿边跑过,当妈的在背后不远处吼孩子不许打架,几个虽然胖瘦高矮不同却性格十分接近的大男人边烤羊肉边争夺那串最肥大的腰子该是谁的,喜欢安静的在溪边打水漂,喜欢凑热闹的已经在外放摇滚乐。巨大的白色帐篷三下五除二就被几个壮汉撑了起来,人妻们大大方方躲进去,削苹果切西瓜,聊着影视剧里的宫斗宅斗婆媳斗,蜗居裸婚小鲜肉。
云一鹤觉得,眼前的这些不算讨厌,但真的不是他的菜。
这是个异世界。
满满当当的烟火气,那么真实,那么现实,但毕竟是异世界。
韩峻熹的世界。
喧闹,世俗,平常,普通,那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追求可以说碌碌无为,然而丰富多彩到令人窒息。
他觉得,自己是一盏冷色调的灯,周围全都是闪烁着暖光的灯,同样都是灯,他有着他的格格不入。他置身于热闹中,也多多少少觉得孤独。
还好,韩峻熹确实没让他“耍单”,那男人一直留在他周围两米之内,从那帮人妻那儿抢来西瓜,装在乐扣餐盒里端给他,瞅准机会把最嫩的一块烤羊肉叉到自己盘子里,切成块,送到他面前,问他热不热,渴不渴,累不累,好玩不好玩。
“挺好的,真的。”云一鹤点头笑笑,“就是好多人还是记不住是谁。”
“我也记不住,尤其是那几个新来的孩子,跑来跑去的都不知道是谁的。”傻乎乎乐了两声,韩峻熹捏着瓶子喝了一大口冰啤酒,“对了,今儿晚上你是想睡车里还是睡帐篷?”
“……都行。”
“那就到时候再说,车里暖和,就是不太伸得开腿,帐篷稍微凉点儿,不过能躺平。回头你都试试。”
“嗯。”应了一声,云一鹤略作沉默,在想到要说什么之前,就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人喊韩峻熹帮着去准备烤鱼。并没有阻拦,说了声你就去吧,我在这儿待会儿,他在那男人说一会儿就回来之后,看着对方离开,坐在折叠椅里,抬手赶开绕着他转的蚊子。
蚊子飞走了,绕了一圈又飞回来,好像唯恐他无事可做,又赶了两次之后,一个人影朝他靠近,站在他旁边。
“嗨。”对方冲他打招呼。
下意识抬头去看,云一鹤发现那是个斯斯文文的男人,岁数不大,个子不高,长得很是清秀可爱,衣着干净体面,审美指数不在他之下。
“你好。”他笑了笑,把餐盒放在旁边小桌上,指了指另一把空着的椅子,“坐?”
对方倒是自然而然坐下了,两人都略微沉默了片刻,云一鹤先开了口:“你是……车友会的成员?”
“不是不是,我是跟我姐来的。”摆了摆手,年轻男人指了一下某个正在冲着另几个人妻模仿郭芙蓉“枉费我一片情义……片情义……片情义……”,然后一起哄堂大笑的女人,回过头看着云一鹤,“从刚才,我就看你老是自己一个。”
“没有啊。”忍不住笑起来,脸上带着点无奈的云一鹤扫了一眼不远处用烧烤叉串起鲜鱼的韩峻熹,收回视线,耸了耸肩,“我是跟朋友一块儿的,他去那边忙了。”
“喔,那你们是……”
别有所指的言辞和语调很能说明问题,云一鹤早就心领神会,闭了一下眼睛,摇摇头,他看着对方,确定了某些东西之后说了句:“普通朋友而已。”
“噢,我就觉得不像。”显然也是领会了其中意思,那男人看着面前清澈的溪流,抬起左手拢了一把头发,刺眼的阳光滑过无名指上的戒指,云一鹤眯了下眼,抿起嘴唇。
“你……结婚了?”他问。
“是啊。”坦率承认了,对方看了看自己的戒指,“我跟我老公去年在布鲁塞尔办的婚礼。”
云一鹤听着那样的说法,看着那恬然而且幸福的眼神,感受着那新婚小女子一般的语气,控制着内心细微的波澜,点点头,说了声“真不错”。
“那你呢?”
“我?”
“有计划了没?”
“跟谁‘计划’啊。”淡淡无奈着,云一鹤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不愿话题顺着自己这边往下说,他干脆直接将之迁回了对方身上,“那,你家那位怎么没来?”
“公司忙,这两天出差去了,我正好无聊,就跟我姐跑出来玩玩。这儿山清水秀的,放松放松,我也挺喜欢热闹,还有大狗,那个脖子上挂着蝴蝶结的萨摩耶就是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