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四十了,还“都”?!就好像瞅见儿时偶像一夜之间轰然老去似的,那么惊悚干吗,那么惆怅干吗。
“别别,您别在意,其实看着不像,真的,像三十出头的。”陈云汉笑得有点儿傻,他挠了挠支棱着的短发,脸上开始泛红。
“客气话就甭说了。”柳东阳没辙的轻轻叹,“你别跟别人说这事儿就成。”
“为啥。”
“我早就不画画了。”
“那,您现在就光教课?”
“嗯。”
“……那事儿,您还真当真了啊。”
陈云汉说的事儿是什么事儿呢?这话要退回去几年说,当初柳东阳确实曾经名噪一时过,但后来他突然退出了书画界,主要原因,竟然跟陈云汉身上发生的事儿如此类似。书画比赛,评委昧着良心把一副政治性极强艺术性却不怎么样的作品,和他倾注了大半年心血完成的宝贝放在了并列第一的位置上。
那可是直播节目啊……三十出头血气方刚的柳东阳,走到台前,几下撕了自己的大作,而后扔下一句“我自愧弗如,不敢要一个并列位子坐!”,便拂袖而去了。
当时骂他的人不计其数,夸他的人也不计其数,那可比陈老师摔吉他草泥马事件要早将近十年呢,那时候社会还不如今天开放,那时候老百姓更容易较真儿。总之,柳东阳背负着恶劣的骂名和英雄的赞许销声匿迹了。陈云汉还在后来遗憾了很久,然后,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某一年的某一天,在自己也退出了其实是掏出心来热爱的事业之后,如此近距离的见到这个他曾经佩服到小心肝儿都一个劲儿乱颤的男人。
“当不当真的,反正我封笔了。”轻描淡写说着,柳东阳走到门边,伸手开了灯。
忽然亮起来的屋子里,那一根头发都清晰可见的感觉和外头的阴沉天空形成鲜明对比,陈云汉眯了眯眼,又睁开来。
“那个,柳老师,其实我当年特崇拜您,真的。”态度如此赤诚,就好像光着脊梁让老妈刺字的岳元帅,字字如金的说着,陈老师捏紧了手里的课本。
“别逗了。”柳东阳想笑,却又似乎笑不大出来。
“没逗,就是特崇拜您。”
“你是说我那混账劲儿嘛?”
“不是不是,那叫磊落。”
“这年头儿,磊落不流行了。”
“谁说的。”
“我说的。”
柳东阳说的是实话,在他心里头,冷了好些年的感觉着实不值得让一个毛头小子给重新加热,那件悠远的往事也着实没有冷饭热炒的必要。同时,在他看来,磊落什么的,也确实落伍了。
“您别这么说啊,我可是刚磊落了一回。”
“啊?”
“您看娱乐节目吗?”
“不看,闹心。”
“哦,那就难怪了。”撇了撇嘴,陈云汉还是打算说出来,“我半年前吧大概,参加了一个选拔赛,结果我因为受不了暗箱操作,摔家伙儿走人了。”
听完这句话,柳东阳一愣。
他抬起眼皮,用那双犀利又透亮的眼看着那个在日光灯下轮廓如此清晰的小子,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突然惊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