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老聂傢的二儿媳妇陈巧巧端瞭饭进来,“他叫你姚婆哩。”
“姚婆打娃不心疼,不是打,就是拧,除瞭棍子还有绳。”二蛋在外面摇头晃脑的唱著。
姚婆,是齐思乡本地人对于后妈的叫法,为啥,因为据说尧舜禹汤的时候,舜的继母就姓姚,人称姚婆。而舜那继母,就是个格外坏的后妈。
你看看,民谣千古流传,后妈可是从上古时代,就坏到如今瞭。
陈丽娜却不在意这个“娃都是人教的,也不知道谁教的他们这个,等他们叫我带著瞭,我决不教他们说这些。”
陈巧巧脸上笑的讪讪的,放下碗也就出去瞭。
这还用说嘛,肯定是她教的嘛。
等到瞭晚上,就该要睡觉瞭。
聂傢人多地儿少,原本聂父聂母,并聂博钊傢的仨孩子一张炕,老二两口子并两个小的一张炕,剩下的四个闺女共同挤一张炕。
聂博钊回来的这几夜,是他领著俩孩子睡一张,老二傢的几个闺女和爷奶共睡一张。
但是,今夜如果把两个小再送到爷奶的炕上,七八个孩子一张炕,就是站也站不下瞭。
“妈,就不能再铺一张炕吗?”聂博钊问。
傢裡也不是没地方,那就再铺一张炕嘛,何至于全傢就这样挤在一张炕上。
但是聂母就不高兴瞭“是有四张炕,可是隻有三张席子,这么大冷的天儿,光土坯的炕上可没法睡人,你们不是明天就走嘛,将就一夜吧。要不,让仨孩子跟著你们一起挤挤得瞭。”
她向来省俭持傢,而等这仨孩子一走,一月八十块要变二十块,她又怎么可能有心给他们再铺席子。
不得已,仨孩子和新婚的陈丽娜,聂博钊就睡到一张炕上瞭。
陈丽娜心想著这婚总算是结瞭,俩人总能多说几句话瞭吧。
但是大炕上横瞭仨孩子,聂博钊又还要忙著给他们洗脸洗脚又刷牙,等她困到眯眼睛的时候,都没有找到跟他说句话的功夫。
“爸,我们的牙刷头掉瞭。”聂卫民拿牙刷在嘴裡捣巴捣巴“我们能不刷牙吗?”
仨孩子,统共用著一个牙刷,本身上面毛就没有多少,现在头还掉瞭,咋刷?
聂博钊看著大儿子“那就去拿清水涮个口,涮完瞭快点上炕,咱们睡觉。”
“我那不是陪嫁瞭三套儿,一个孩子一套,给他们仨用去。”陈丽娜还得铺炕,抬起头说。
聂博钊先就惊瞭“那不是你的陪嫁?”
“仨孩子共用一个牙刷,口腔裡细菌相互传染,非但起不到保护牙齿的作用,要说有瞭病,一个传一个才叫快,我隻有一张嘴,也有自己的牙刷,用不著,给他们吧。”
一人一套的牙刷,在这村可算是奢侈瞭。仨孩子一喜,顿时就往放在墙角的脸盆跟前冲瞭去。
“一人一套,不要抢,三蛋,你也要刷,必须刷够三分钟。”聂博钊说著,颇为歉疚的回头看瞭看陈丽娜,她皮肤细腻,五官生的可是真漂亮。
就是可惜瞭,偶尔嘴巴抽一下,是叫人给打傻瞭脑子。
不过,要不是傻瞭的话,聂博钊是真不敢让她跑到乌玛依去给他养孩子,大漠戈壁,一个好青年不该把时光浪费在沙漠裡养孩子上。
中间隔著仨孩子,磨牙的磨牙,说梦话的说梦话,老三软绵绵的,身上瘦成瞭一把骨头,小屁屁却热乎的很,还直往陈丽娜怀裡耸著自己的小屁屁。
“老聂同志,你相信鬼神吗?”陈丽娜总算等到仨孩子都睡著瞭,压平瞭心中的激动,就问瞭一句。
“我是唯无主义论者,不相信鬼神,隻信马列。”好吧,硬梆梆的给堵回来瞭,陈丽娜心说,这男人他到底解不解风情啊。
“那你相信人有来生吗?”陈丽娜于是又问。
黑暗中,聂博钊皱瞭皱眉头,说“那是封建迷信,是四旧,你也隻能在这炕上说说,下瞭炕,可不准四处乱说。”
好吧,这男人,说的就跟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儿似的。
“老聂……老聂……”喊瞭半天无人应声儿,陈丽娜才回过味儿来,洞房新婚的夜,这男人居然这么早的,就睡著瞭。
第二天起来就是分头活动瞭。
陈丽娜负责收拾仨孩子的衣服行李,聂博钊负责到乡上去买到省城的汽车票,然后再到省城搭火车到乌依玛,火车票,是在省城的工作人员帮他买的。
聂母和二儿媳妇陈巧巧一起来帮陈丽娜收拾东西。
仨孩子的衣服,看得出来有些质量是挺好的,但是不是肘子破瞭就是膝盖烂瞭,分明补一补还能穿的,全都裹成一卷儿的扔在箱子裡。
陈巧巧生瞭六个闺女,不停的说“嫂子,你瞧这件破的不行瞭,留下给我傢闺女穿吧,我觉著补补还能穿瞭。”
“小子们比闺女们更费衣服,你们一傢四个全工分,佈票应该也不少,自己买呗。”陈丽娜说著,把那破衣服卷瞭起来。
她可没忘瞭,现在是70年,难过的日子从现在开始,还得持续好多年瞭。那么三个皮小子,穿起衣服来可是真的费啊。
“妈,妈。”身后一个鼻涕满脸的小傢伙叫著。
陈丽娜转过身,见是最小的三蛋儿,一摸身上隻是件单褂子,心说难怪给冻成这样。农村这地方,破衣烂衫穿结实瞭,隻要不冷,就没鼻涕,不然的话,娃们的鼻子上就永远挂满著鼻涕。
“老三,为啥叫妈啊,饿瞭吗?”对于第一个向她投诚的,陈丽娜表现出瞭非常高的热情。
“我想吃花生,想吃糖。”昨天结婚,炕上铺瞭花生和水果糖,但那全叫陈丽娜给收起来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