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是天下的夫君。”
“他们不只想要妻子举案齐眉,还想要妾室红袖添香。或如我,另有苦衷,所以有冯洛仪。”
“但不管什么原因,什么苦衷,一切一切,都不由你。”
“而莳娘你想要的,其实,便是‘由己’两个字。”
殷莳看着他。
什么时候,他已经能看得这么透这么明白了。
“可是莳娘。”沈缇却接着道,“因你是女子,才会只关注于婚姻,一心想挣脱。”
“若你是男子能立于朝堂便会知道,走出了垂花门,世间也无真正的‘由己’。”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话常听吧。可便是陛下又怎样,众人皆知陛下爱贵妃不爱正宫,又怎样,终究贵妃只是妃,便是天子也不能全由己。”
“莳娘,你所想要,并不可笑,只是天真。”
天真。
这种天真是另一个时空和平、安稳、法治的社会造成的。
觉得自己很懂古代,很懂封建制度,很懂权力。
真的直面皇权的时候才惊觉了天真。
封建皇权社会里,妄想法治社会的安全和自由,还以为可以兼得。
怎不是天真。
殷莳闭上了眼睛,感到强烈的挫败。
沈缇不再说话。
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斟了一杯又一杯,将那盅酒喝干。
让她自己消化。
到她晃晃酒盅,再倒不出来一滴,他伸手去接过了酒盅。
“你说的话,我并不赞同。”沈缇坐下,把酒盅放下。
殷莳看他。
“你说人生终是独行。”沈缇道,“我不赞同。”
“正为了不独行,所以有婚姻。”
“婚姻中,自有不幸者,但世间更多夫妻是相濡以沫,互相陪伴扶持着走过一生。生同衾,死同穴。”
“便有先失偶者,亦子孙满堂,享天伦之类。”
“婚姻,便是为了不独行。”
殷莳不说话,只看着他。
沈缇叹息:“可是莳娘你,不信人间真情。”
殷莳道:“因为我更信等价交换,利益均沾。”
沈缇道:“你这脑子,实不该在内宅,该当去做官。”
他叹息:“这是我的错。莳娘初婚,便遇我与冯氏,三人同行,怎敢信真情。”
殷莳道:“也不是你,是我从来就不信。”
沈缇摇头:“我未能使你改变想法,相信真情,便已经是我的错了。”
“好在,如今大家都已解脱。”
沈缇站起来,整整衣襟,一揖到底,肃然道:“莳娘,我欲求娶你。”
“愿意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你入门,重新来过。”
“此一生,我尽我所能,予你你想要的日子。尽我所能,让你于婚姻中,可以‘由己’。”
殷莳嘴唇动动。
沈缇止住了她的话:“莳娘不要急于拒绝。”
“莳娘如今正有三年时间,可以考察、审视、思量。”
“请,三年之后,再答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