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一室之内,穆远笙面前已是跪了一片。
外宗宗主门下九名亲传弟子,除重伤不能起身的老九之外,就连先前受了伤的蓝观都跪在这里了。
无一人敢反驳,无一人敢求情。
只因穆远笙此人,本身性格就阴晴不定。再加上他在太微剑宗司掌刑律多年,罚起人来绝不会讲什么情面。且越是求情、越是申辩,越是容易惹怒他。
“宗主……”
“何事!”穆远笙斜睨来人一眼,直压得那人透不过气来。
那来报信的管事也不愿意这时候来,但是事情紧急他也不敢耽搁,只能硬着头皮回报到:“宗主,三个月前我们派出去寻找镇魂枝的两队人,全部在秘境中被杀。等我们发现不对赶去时,镇魂枝……也已经被取走了。”
穆远笙深吸一口气,怒极反笑:“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南境杀我太微剑宗这么多人?”
那镇魂枝是顶级灵物镇魂树的精华所在,而镇魂树往往只有在怨魂丛生之地,方才能寻到其踪迹。
——集鬼气而不腐化,聚怨念却不染邪,以一寸地脉之灵,镇四方怨鬼,故而得名镇魂。
如此固守清明的灵物,数千年也难寻得一枝,市面上更是有价无市。
穆远笙从二十年前就开始找寻镇魂枝,却始终一无所获。好不容易在今年年初得到消息,便派了门下十数名精英领头,带了不少人前往秘境寻找,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不仅东西没拿到,还把人全部都折进去了。
自他百年前成为外宗宗主后,已经很少被如此打击了。
“那人在枯死的镇魂树上留了名字……”
“说!”
“是……是楚燎。”
这个名字一出口,空气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一时间鸦雀无声。
楚燎之于外宗,有血海深仇。
从很久以前开始,穆远笙就没有一刻不想将他剥皮拆骨。然而终究技不如人,以至于楚燎不但没死,还能随时反将他一手,让穆远笙损失颇多。
“楚、燎。”穆远笙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两个字,仿佛是恨不得将名字和人一起咬个粉碎,“这些年我看在掌门的面子上,没坐实他的罪名,竟然令他嚣张至此!”
下面跪着的弟子见此情形,立刻有人请愿:“师父,弟子们愿为您分忧。”
“分忧?就凭你们现在这没用的副样子,连楚燎一根指头都摸不着。”穆远笙冷眼看着这群不中用的徒弟,“都给我滚去后山闭关思过吧。”
众弟子应声退下,不敢再多说什么,就乖乖前往后山领罚去。
暖玉生烟(3)
蓝观给最后一枝无垢莲撒上灵露,心想着今日的活计干完,终于能回屋去了。然而还没等他转身,一股冷风就从背后的山崖之下吹上来,冻得蓝观一哆嗦。
他金丹期的真气护体都不能完全挡住,可见这寒风凛冽至极。
按理说太微剑宗坐落于南境,而南境四季向来温和,本不该有这么冷的地方。
奇就奇在,后山背面的山崖下有座寒气逼人的伏龙渊。后山如此寒冷,就是因为终年有凛冽寒气从伏龙渊中吹来,以至于后山一年有十个月都在下雪,不下雪的时候也是滴水成冰。
伏龙渊两侧的悬崖陡峭非常,如同被巨大的利刃从中斩开。悬崖之下亦是深不见底,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与漂浮的寒雾。
没有人亲眼见过深渊下究竟有什么,飞鸟不度、草木无生的伏龙渊从太微剑宗开山立派时,便已经是禁地。
有传闻伏龙渊之所以得此名,是因为天地初开时,有一上界魔尊被仙人封印于此。但市井传言多是无稽之谈,况且天地初开时的事情,本也就无从考据,所以也就没人将此传闻放在心上。
蓝观收回思绪,无意朝旁边一看,便瞧见积满雪的山道上走来一个人。
那人黑发黑衣,披一件黑色披风,在茫茫积雪中分外显眼。
等人走得近些,蓝观突然变了脸色——这不是燕归吗!
……
燕归伸手拉了拉肩上的披风,他今早去找二叔说了无垢莲的事,顺利拿到二叔的许可,就往后山这边来了。
本来他是没打算穿披风的,谁知道刚走到后山地界,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寒流冻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前一秒还是春和景明,下一秒就是满山落雪,不愧是修真界,连天气都这么玄幻。
后山上除了原本的守卫弟子,就只有被罚来思过的弟子。燕归在山上走了半天也没遇着什么人,这会儿刚看见一个,赶忙上去问道:“请问……诶?”
燕归话还没说完,便发现他面前的人脸色好像不太对。仔细打量一番后,他反应过来:“哦对了,你是蓝观吧。”
蓝观僵着脸点点头。
他本来以为按燕归比赛时的那股子狂气,今天八成又要起冲突。谁知道看燕归现在的神色,却并没有什么异常,好像就只是面对一个恰好认识的人时,再平常不过的态度。
“我来取内宗寄养在这边的无垢莲,只要五朵就够。”燕归道。
这无垢莲确实是暂时分给蓝观在照料,燕归找他取也没什么问题,但他就是感觉不甚自在。想虽然是这么想,但蓝观却不敢有所刁难,毕竟当时燕归在赛场上霸道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呢。
他从池中挑出最盛的五朵无垢莲交予燕归,而燕归收起后,习惯性道了句谢。
蓝观听到这声谢,复又打量燕归几眼,突然便有个念头在脑中一转,计上心来。
他叫住正要离开的燕归,斟酌好语句,方才试探着开口:“九师弟他在比赛中如此针对你,其实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