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三个?!”乐无异难以置信地扑腾起水花来,“喵了个咪,这怎么能是第三个?”
“你看,”夏夷则从水面下抬起一只瘦长的手,盈盈的水花顺着白皙的手背蜿蜒而下,他极有耐心地在乐无异面前依次弯曲了三个手指,“为何要寻通天之器,其一也;我是否真是妖怪,其二也;至于此事为何凶险,自然已是第三个问题。”
乐无异自然不服:“你你你……你这是使诈!!!!!你这是避重就轻!!!!!你明知道我最想问第三个!!!!!”
“好了好了,”夏夷则将手按在他肩上抚了抚,“这个问题迟早也会告知于你,等我查清自己的身世,若还能以人类的身份立足于世,便邀你去个地方,到了那里,你自会明白我的苦衷。只是现下告诉你,不过是给你徒增烦恼罢了。”
“……”
看乐无异面露怏怏之色,夏夷则叹着气立起一只手掌:“但你信我,不告诉你这件事,绝非我有心谋私,或是要加害于你们,倘若我所言有半句不实,将来黄沙盖面,尸骨不——”
“喵了个咪!!!!!你给我闭嘴!!!!!”
“哗啦”一声巨响,乐无异跳将起来,带起的水花溅得夏夷则睁不开眼,夏夷则稍稍虚了下眼,就觉得一道白影扑到自己面前来,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嘴。
“我敢不信吗!!!!!”乐无异又气又急,红着眼睛直跳脚,“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之前差点中了言灵偈还嫌不够?!非要把自己弄得更惨你才开心?!你信不信我往死里揍你?!”
被捂了嘴的夏夷则美滋滋地眯起眼。
“你还笑?!”乐无异摆出要吃人的表情,放开他的嘴,撩起一捧水糊了他一脸。
“咳咳,”夏夷则结结实实地呛了口水,却还是照笑不误,“莫恼,莫恼,怕你不肯信,不得已出此下策。”
“我信,以后我再也不问这个问题了。”乐无异绷起脸来,“所以你也别给我乱发毒誓,听见没有!!!!!喵了个咪!!!!!”
“是是是,乐兄教训得是。”夏夷则认罪态度极端良好,就在乐无异以为他是不是转性了的时候,这家伙忽然咧嘴一笑,一排白牙晃得乐无异两眼发晕,“那么,现在该在下问了。”
“哎?”乐无异看似还没缓过劲儿来。
“适才,在下如实回答了乐兄两个问题,那么在下也问乐兄两个问题,亦请乐兄如实相告。”夏夷则拱了拱手,笑得温文尔雅,“其一,倘若我当真为世人所厌弃的妖物,你是否会介意?”
“妖物也不是全都为世人所厌弃吧,”乐无异想了想,“就比如我们在江陵救的横公鱼白露姑娘,闻人不是说,她们还会替人救治伤病吗?所以妖也不一定全是坏的,如果夷则真的是妖,我想,那也是像白露姑娘那样善良的妖,那……你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既然没有区别,我又为什么要介意你是人是妖呢?”
“呵……”夏夷则轻笑出声,眼里的笑意好像平湖生漪,悠悠地荡开,一直荡到眼底,“那么,其二则是……”
他的声音忽然软下来,那把清冷的嗓音一下子融进了令人醉心的温度,乐无异的心神也跟着恍惚起来——
“无异,你喜欢我吗?”
桃花气暖眼自醉,玉阶雪寒心愈迷(下)
乐无异搞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总是被问到这个问题。
这个他一直在想,却一直也没想通的问题。
他试图重新思考:我喜欢……
思路一到这里,就像踩上被点燃的爆竹,“轰”地炸了个四分五裂,脑子里轰鸣的爆炸声好像一个又一个扶摇直上的钻天鼠,砰砰砰砰接连炸出无数个馒头脸的夏夷则来。
等等,为什么会有馒头脸的夏夷则乱入?
乐无异甩了甩脑袋,脸上的热度快要超过温泉的水温了,说不定把脸埋进温泉,这一池泉水就会咕嘟咕嘟地冒起泡儿来。
于是他明智地放弃了思考:“我……我不知道!那什么……我洗好了,我先走了!”
不管了,虽说有点不地道……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站起来转身就走,脚还没够到靠岸的台阶,就被随后站起的夏夷则从背后抱住。那姓夏的两条胳膊箍紧了他的腰往后使劲一带,他一个踉跄便把整个后背嵌进对方怀里,腹背受敌让他心里登时没了底,忍不住吊高了嗓门吼道:“你你你……放开我!!!”
夏夷则哪里肯松手,只把头往前靠了靠,嘴唇抵住他的耳垂,低语道:“乐兄既不肯说实话,那不妨等你说了实话再放手。”
“我我我……怎么没说实话了?!”乐无异挣扎着去掰他的手,“不、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不,”夏夷则一字一顿道,“你知道的。”
谢衣番外(上)
一个人总归不会嫌自己的生命太过冗长。
所以,谢衣偶尔会怀疑自己到底还能不能算得上人类。
他觉得自己似乎活得够久了,久到见惯四季更迭与人情冷暖,久到不会再为春华秋实和生老病死触动太多的情绪。
心如止水,这是许多修仙问道之人一贯追求的境界,但对于一个偃师来说,这样的心境差不多标志着瓶颈期的到来。偃师的创造力来源于生活,而生活又是由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绘成的巨幅画卷。一个偃师如果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爱惜,又怎会对其他生命赋予同样的感情?若对生命再无眷顾,又怎么从它们身上探寻灵感,制作出普惠民生的偃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