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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坦白
佐助陷入昏睡之后,医生问了鼬几句话,一旁的阿青和阿猫也跟着补充了一些情况。医生点点头,既而严肃而诚恳地告诉他们:佐助的病情有些棘手,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他会尽全力治疗佐助,请他们放心。
清洁工人进来打扫一地狼藉的病房,主治医师吩咐护士们推来一张医用轮床,说是要带佐助去做检查。鼬走到病床前,沉下腰将佐助打横抱起,怀中的少年头依附着他的臂弯乖巧地垂下去,柔若无骨的身体好像悬挂在晾衣绳上的一件单衣。他看着少年绞索在一处的眉心,和那泪迹未干、泛着乌青色的眼角,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睁开眼时,他发现佐助塌下去的面颊上多了两点澄明的水渍,眨眨眼,这才发现自己的面庞之上有冰凉的液滴正沿着曲折的轨迹徐徐地爬行。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仿佛这样无声地落泪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他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气,眼泪随着胸膛的起伏一滴一滴地砸在弟弟的脸上。旁边的医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脸想跟他说声“对不起”,但仅是做出口型就快让他难止悲声。他只好重新闭起眼,带着一脸狼狈的泪痕,向那个看上去比他大十岁左右的医生深深地低下头。
“宇智波先生……”
医生的声音里带着劝慰的意思,还有一丝动容。
他抬起头,半睁开眼,泪水让他的长睫纠连在一起。他将弟弟轻轻地安置在那张医用轮床上,拉上雪白的被子,掖好被角,收回驻留在弟弟脸上的目光,默默地退到一旁。他目送着护士们推着那张轮床走出病房,阿青和阿猫互相看了一眼,好像对他说了声什么,也跟在护士的身后离开了房间,走在最后的医生反手带上了门,终于阻断了他想要追出病房的视线。他脚步飘忽地后退了几步,脊背一下子抵到了墙,他迟疑着将整个后背贴上去,好像还不太习惯做出这种可称得上是软弱的姿态。他安安静静地在那里靠了几秒钟,这才将单掌撑在脸孔上,肩膀开始剧烈地耸动,抵着墙的肩胛骨收缩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形状。
他掩着脸,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清扫人员鱼贯离开,屋子静得只能听见泪水一滴一滴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他透过指缝看到地面上成片的水痕,不免有些恍神地想着,前一世,他好像一辈子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
……
阿青和阿猫返回的病房的时候,佐助还有几个项目需要检查,所以没有被送回病房。夫妻俩跟他讲了几项检查的指标,告诉他佐助的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问题,让他不要太担心。他点点头,也安慰了他们几句。
一家三口就这么静默地坐了一小会儿,阿猫忽然拍着他的肩膀说,鼬,你知道么,妈妈今天最吃惊的,不是看到小佐醒来后的那个样子,而是看到你哭。
他抬起头,看着父亲母亲脸上的表情,抿着嘴凝神思索了片刻,哑着声音问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你们愿意听我说个故事么。
part2空巢
——现在的你还没有被我杀死的价值。
——我愚蠢的弟弟啊,想要杀死我的话,就尽情地仇恨吧,憎恶吧!
——然后丑陋地苟延残喘,逃避着、逃避着,就这样苟且偷生下去。
——等你有了和我一样的“眼睛”,再来找我吧!
……
那人侧过脸对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勾成三道飞镰状的眼瞳里,有着嗜血而阴狠的凶光和不屑一顾的蔑视。他感到悄然弥散的黑暗正在明目张胆地蚕食他视野里最后一寸光斑,他再也撑不住眼睑的重量,整个身体的重心猛地向下坠去,他荡着手臂像一只被猎人射中的鸟,昏昏沉沉地倒向地面……
他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的晃眼的雪地,他惊恐地眯起眼仔细辨认,发现那不过是白色天花板。他侧过脸四下看看,随即认出这里就是木叶医院。他想坐起身,胳膊一动,左臂上传来的尖锐疼痛让他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他掀起黑色的半袖短衫,发现那里缠着绷带。
“……”
是做手里剑修行时不小心弄伤的吗?
他盯着伤处出神地想。
恍惚间听到冰冷的铁器从那里擦过并生生剜掉一大块皮肉时发出的钝响。
他将手搭在绷带上,下了狠手用力捏紧。
他仿佛听见绷带下溃败的皮肤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疼,很疼。
但他不介意让自己更疼一些。
因为这钻心的疼痛在提醒他,造成这一切的元凶究竟是谁。
……
和暖的阳光透进窗子,像往常一样温柔地包裹住他单薄纤瘦的身体。他望着落在皮肤和被褥上的浅金色光晕,莫来由的恨意让他咬紧了牙齿。
他不假思索地恨着这捧温暖如旧阳光。纵容再温暖的阳光,都已照不到心底溃烂掉的那个角落。他很清楚他丧失了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一些永远都不可能找回来的东西——家人、家族、牵绊……还有幸福。
他翻身下床,穿上鞋子,走到门口,推开门,摇摇晃晃地沿着走廊一路向前。他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知道他不能再无所事事地躺在这里。整整一周没有任何活动的身体此时显得非常的虚弱。他感到每一脚都像踩在云朵里,深深浅浅,忽上忽下,不知道哪一步会踩到最稀薄最脆弱的空隙里,然后他就会一脚踏空,从这里笔直地掉落下去,在撕裂耳膜的气流与风声中折断自己的肢体与骨骼,彻彻底底地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