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昕站在校门口,回头向戚行初道别:“谢谢你!戚行初,你……”
“嗯?”
“你真是个好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那人骑着的车似乎剧烈地晃了晃。
男孩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扶着墙走进了学校,去往教室的一路上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直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老师夹着书本走上讲台,方才恍然大悟,可惜已经为时已晚。
“罗子昕!你的课本呢?”最可怕的语文老师皱着眉沉声道:“还有你的作业!”
一阵风吹过,两手空空来到学校的某人冷汗掉下来:“老,老师,我可以解释的……”
“教导主任或许会愿意听你解释!”
可怜的、瘦弱的、无辜的小男孩被押到了教务处,硬着头皮在门上敲了敲。
“进来!”屋里传出教导主任不耐烦的声音。
子昕战战兢兢地走进去,身后的门被语文老师狞笑着关上,他的心也跟着哇凉哇凉的。
“什么事?”教导主任似乎在忙着什么,背对着罗子昕问了一句。
他咽咽口水,努力组织措辞:“我……”
“咚!”有些上了年纪的女教务人员愤愤地踢了一脚面前的传真机,直起腰揉着自己的肩膀。
某人自动消了声。
教导主任转身看了他一眼:“等等。”说着,拨开男孩从架子上取下一沓崭新的传真纸,放进传真机,启动开关。
传真机发出工作的嗡嗡声,很快吐出了一张张印上了字的纸,女人拿起来一看,愤愤地骂了句“怎么还是这样!”,随手把纸揉成团,扔在了地上。
罗子昕局促地站在那里,一团纸正好滚到他的脚边,男孩弯下腰捡起来,展开看了看,白纸上好几条无规则分布的黑线,挡住了打印在上面的文字让人看不清楚,这显然是一份失败的印品。
他对正在捣鼓机器的主任,小心翼翼地说:“或,或许您可以擦一擦反射镜头……”
“什么镜头?”
男孩尝试着挪近些,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大胆地蹲在了传真机前,一只手揭开机盖,另一只手的食指凑到嘴前轻轻地呵了一口气,笔直地从一个角度向机器里伸进去,小小地挠了两下。
然后他把手抽出来:“好了,再试试吧。”
教导主任满面狐疑,不抱希望地按下了工作键。
文件被打印出来,黑色的字体清晰地呈现在白纸上,着墨均匀,没有任何杂质。
“好啦,好啦!”中年女人高兴地站起来,赶紧打完剩下的传真,装进文件袋里就跑了出去,罗子昕下意识地追了半步,脚一疼,最后只能呆呆地被扔在了原地。
教导主任踩着黑色皮鞋跑过走廊,敲响了校长室的胶合板门:“校长先生,这是期末考试的试卷和标准答案,请您过目一下。”
头发半白的老校长接过文件看了一遍,满意地称赞道:“陈老师,你做事很有效率,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这次的年终奖金非你莫属。”
陈姓女教导主任回到她的办公室,一抬眼看到罗子昕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她此时心情颇好,坐下来笑眯眯地招呼男孩:“你怎么还呆在这里?有什么事吗,和老师说。”
“作,作业没带来……”他试探着开口。
“哦,这么粗心啊,那就赶快去补好吧。”
“连,连课本都没有……”子昕瑟瑟发抖地说。
“那么以后要记得带哦。”
“语文老师让我写检讨……”
“唉,她就是为人太不知变通啦,小孩哪有不犯错的时候,没必要这么苛刻啦。”
某人于是乘机说:“这次的语文期中考试没及格……”
“那可要继续努力啊!有什么不懂的就去请教老师!嗯,这样好了,这次我就不通报你家长了,只要你把地上这些废纸收拾好送去切碎掉,就当将功补过吧,记住,纸上的内容一定要销毁得一干二净,绝对无法再复原!”
“好!”
罗子昕心满意足地把地上的纸归拢在一起,抱在怀里走出了教务处。
半个小时后的后勤处,他蹲在文件切碎机前,看着放进去的文件被切成一条条拇指粗的纸条,男孩伸手从残骸中拿出一张,因为字体比较小,这张纸条上的解题步骤依然保留了大半。
子昕略一思索,四处张望了下,见没人注意他,便悄无声息地拧开了切碎机的机盖……
五分钟后,男孩从后勤处走出来,拍拍双手,抚平衣角,扶着墙慢吞吞地离开。
一名年轻的男老师手中捧着出题错误的废卷,恰好和他擦肩而过,前者疑惑地看了男孩行动不便的脚一眼,也没多在意,走进了后勤处。
来到后勤处唯一的一台切碎机前,男老师熟门熟路地放进纸张,按下了启动键。
一阵比往常剧烈得多的颤动从切碎机上传来,他拿拳头在上面砸了一下,机器顿了顿,哗啦啦吐下一堆切碎的纸。
年轻的男老师捻起一根纸条放在阳光下盯着看,龙须面一样的纸条让他的双眼变成了斗鸡状,而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傻笑,他唰地站起身,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领带,高举起双手大喊:“……内力,我真的拥有内力了哇!”
下午的时光如约而至,子昕把受伤的左腿伸直,手搭在曲起的右膝上坐在操场边,看着班里的同学们在体育课上挥洒青春的汗水,作为伤员,他被允许不参与任何体育训练,这对于处在青春狂躁期的其他男生来说或许是个折磨,但对于罗子昕却是个难得的清闲,因为这让他可以有时间思考问题,而他用来思考的时间,永远都不会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