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像是没想到她醒来的突然,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那双漂亮又专注的眼睛连躲都没机会。
客厅的位置朝阳,到了现在仍然有微微阳光洒进来。柔和的光落在他眼睛里,伴随着温润笑意缓缓铺满眼底,迟晚在那一瞬间愣了许久。
如果一个人睡醒就看到这样一幕,是怎样的一种沖击力?会不会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还在梦里?
笑意像是会传染,她来不及思考自己刚才想到的问题,就莫名跟着笑了起来。
等到笑够了,直起身子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迟晚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刚才她枕着的好像不是自己的手臂。
意识到这一点后,迟晚蒙了几秒钟,问道:“我是不是把你的胳膊压麻了?”
洛宁转了转酸麻的手臂,脸上依旧笑得一脸轻松:〖还好。〗
〖不过,你还真是不设防啊。〗洛宁收起笑意,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一个女孩,在一个陌生地方就这麽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实在有点危险。
但是没想到的是,迟晚脱口道:“对你还要设防?”
洛宁一怔。
她怎麽可能连这点防备心都没有,只不过面对的是他,她才格外踏实放松。
“你刚才为什麽不把我叫醒?”迟晚显然不信他说得,想伸手替他捏一捏,却又担心他不适应,只能继续唠叨,“你这样多难受啊……”
洛宁知道她是在心疼他,眸中的笑意愈发深刻:〖因为舍不得啊。〗
看到你那麽疲惫,连睡梦中都皱着眉,过了好一会才舒展放松,又怎麽舍得叫醒你呢。他看着她安静美好的睡颜,狭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阖着,然后不知怎麽想的,他开始在心里数,一根两根三根……
他的神情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但那双漂亮的眉眼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认真,好像在告诉她,他真的没有开玩笑,他就是这麽想的。
迟晚突然就住了声。
舍不得……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这麽好,好到她睡着了都舍不得叫醒,宁可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哪怕压麻了都不动一下。
不管是天生的好脾气还是后天的性格养成,洛宁真的称得上是一个温柔的人。一般来讲,如果一个人太温柔,会给人一种多情的错觉,因为这样的人对谁都很好,就像是天上的月亮,月光洒下来,照耀的是衆生。
但洛宁又与多情毫不沾边。
他对外人的温柔是礼仪,是他的另一种语言,不会过分到让人误会,更不会逾矩。
但是他对她,则是另一种独特的温柔与体贴,却又直击心灵。
迟晚没什麽感情经验,但也知道这种独特是因为什麽。
她又想起他刚才说得那三个字,舍不得,多简单的三个字,却那麽让人心动。
墙壁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与迟晚的心跳一起聒噪着耳膜。将近五个多月的分别,从冬雪到夏风,反複搓摩之后,最终猝练出一股再难遏制的沖动和勇气。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哑:“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临走之前,问了你一个问题,当时你给了我答案。”
他在看清她口型的那一瞬间就愣住了,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迟晚深呼吸了一下想要平複心跳,但无论怎样做都是无用功,“洛宁,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那双清润的眼眸怔怔地看着她的嘴唇,生怕错过一个字。
“我注定不会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不光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好像还可能、不能在你需要陪伴安慰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
“真要忙起来了,比赛,封训,可能一年到头也放不了几天假,见面都会很困难。其他普通情侣轻易就做得事,比如逛街,看电影,出去旅游,我可能很难做到,需要你等上好久……”
迟晚的眼角渗出一些湿润,又被她飞快抹去。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渴望会给他压力,于是只能勉强装出还算淡定的样子:“我这般不好,但是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可能是太紧张了,最后的尾音漂浮又有点破音,幸好他听不见。
然后,她看到这个平时一贯淡定自若,仿佛不管什麽事都撼动不了那份从容的人,在她面前,渐渐红了眼眶。
洛宁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他想用他最熟悉的语言告诉她答案,却又想这些手语太过繁琐,她可能看不懂。手机打字回应太简单,不够庄重,他想去找便签纸和笔,却在这一刻嫌弃太慢。
末了,只剩唯一的办法。
点头。
狠狠地点头,
仿佛生怕她看不懂,他又加上口型——愿意啊。
当然愿意。
他可是,等了好久了。
“你都不考虑一下的?”眼泪再度蓄满了眼眶,迟晚哑着嗓子说,“你不用那麽急着答複我……”
洛宁摇了摇头。
〖问题太多了,我挑重要的回答。〗好看的手刻意放缓了动作,保险起见还多问了一句,〖这个速度你能看懂吗?〗
“能。”迟晚说。
『你说得一起逛街,看电影,出去旅游,这些事我们可以一件一件做,不急在一时。余生那麽长,何必要把这些事堆在一起完成?』
其实你明明有那麽多事可以担忧。担忧我的缺陷会带来的矛盾和不便,担心和我在一起之后你可能要承受异样的目光,担心前路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荆棘。可是这麽多事,你竟然都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