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懒得应付对方,转身朝反方向走,只是眼睛有意无意地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顾白早在知道那是黎北时,便溜走了,他从未想过三师兄黎北会是妖族世家黎家的小儿子。
他搓搓脑袋,直到现在仍是满心的不可置信,师父走之前也没告诉他啊!
街上,仍有不少人在议论刚才黎家堪称散财的举动,一些没拿到灵石的人捶胸顿足,扼腕叹息,后悔自己因一时嫌吵而错过了发财的机会。
一茶水摊,三两人聚在一起喝茶,粗梗碎茶泡成的茶水苦涩,却也是消遣。
“今日黎家那事,你们只能看见其一,这个中秘辛怕是没人知道。”
结实却不算美观的木凳上,坐着一灰袍老人,身上掺杂着的人妖两种气息,表明他是一个半妖。
若在九百年前,半妖只会被人妖共同诛杀,而如今,半妖却可以坐在茶摊上,听着旁人的催促,勾人心弦似的等了片刻,才再次开口。
“那黎家的大儿子黎应清,是收养来的,当时黎家夫妇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二儿子黎鹤梦,迁徙途中遇见没了父母的黎应清,一时心软便收养了下来,还让其做了大哥。”
“黎应清本是幸运至极,却没想到三年后,黎家夫妇有了小儿子,小儿子出生,不过三岁时便莫名失蹤了,黎家夫妇伤心了数月,最终在大儿子的劝导陪伴下逐渐接受了事实。”
“但没人知道,在小儿子失蹤之前,黎应清可是凭空消失了半个月,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你们说,这蹊跷不蹊跷?”
衆人一时间唏嘘不断,只听这段话,大多数人都觉察出来其中隐藏的深意,只消片刻,那孝顺勤奋的黎应清该在大家心中换了一层形象。
顾白虽说不会片面看人,却也因这段话对黎北的安全起了担心。他端起茶碗,几口将茶水闷下,匆匆回到住处,準备计划一下怎麽向黎北传递消息。
上宁宗的玉符早在京城那个阵法里被毁坏了个干净,祁尘说要给他补一个,他也没太在意,毕竟平时压根就用不到玉符。结果现在要用到了,他却没有。
他在屋里来回转圈,心急却找不到什麽好方法,黎家毕竟是世家大族,黎家夫妇更是能力极强的大妖,硬闯是绝对不行的,而别的法术符咒可能连黎府的墙头都摸不过去。
正当他愁的开始抓头发的时候,有人叩响了他的门扉。
“祭司大人在吗?我是黎府上的小厮,我家主人想请您参加今晚黎家的宴会。”
初探
傍晚,有妖街早早地便亮起了灯,街边如灯笼果一般的蔓生植物顶着半合的花朵,构成了街上主要的光源。
现在距离花月节还有五天,妖族正在努力搭建祈福用的问月楼,三十三层如今已完成大半,旁人只需一擡头,便能看到这象征着祭司塔信仰的高楼。
而今夜,茶楼酒楼讨论的中心却不是即将到来的节日,而是不远处热闹非凡的黎府。
顾白身着妖族服饰,拿着请柬进入了这座奢华府邸,四下扫上几眼,便看到宴会中心与各位权势交谈甚欢的黎应清。
而本该是宴会主角的黎北却并不在这里,环顾四周,只有宾客与各式花草填满了这里,他垂下眼,寻了个人少的方向走。
黎府不愧是大妖的住所,处处都是阵法与法器,但凡来人有任何不好的想法,便会顷刻间要了他的命。
顾白抚摸过一个雕刻图腾,那是一棵线条极其简单的草,细长草茎,叶片末端萦绕着细微光点,只一棵草,便让他平白感受到一股神性。
“这是上古时期的神草木通,有庇护家宅之能。”
一道爽朗女声响起,他转身看去,只见一身着雪青衣裤的女子正提着一壶酒戏谑般看着他,酒壶往前一伸,朗声道,“这就是帆从中原带回来的祭司,看着也没什麽特别的嘛。”
顾白直觉这女子身份不简单,于是不在意一笑,“是我,敢问姑娘是?”
女子笑容更大,“黎上初,王宫禁卫军统领。”
顾白轻笑,“原是黎府大小姐。”
他移开目光朝远处一看,诶了一声,“宴席要开始了,黎小姐有缘再见。”
言罢,他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加快速度跑到了人多的地方,长舒一口气。
中午在茶摊上时,他曾听到过别人对这位大小姐行为作风的描述,简单总结就是,我行我素。
黎上初作为黎家唯一一位女儿,自小被娇养长大,养出了一身蛮横性子,十六岁那年,她策马出游,偶遇同样出游的妖族少主帆,两人不打不相识,自此结下深厚情谊。
这位小姐回了家便嚷着要去王宫当侍卫,黎父拗不过,便将她送进了王宫,原以为她吃不了苦,最多不过一个月就受不了了,哪想到,黎上初不仅受得了,还专门跑到军队里折腾,最后成了禁卫军统领。
若只看这些,黎上初可以称得上是个励志人物,但她之所以大衆印象不好,是因为她嫉恶如仇,手段狠厉,且行事乖张,这对于普通妖来说其实算不得什麽,但坏就坏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她也敢指着对方鼻子骂,权势敌不过黎家,便只能散播谣言。
顾白虽然没做什麽亏心事,但也消受不起这人的性子,今日来此宴会只是为了他的三师兄黎北,找到人他就立马撤。
撞钟的声音响起,宴会正式开始,精致菜肴一盘盘端上来,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顾白摩挲着杯壁,承担着来自周围人的视线,自顾自加起了一块肉放入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