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沓文科班习题卷边上,还堆叠着厚厚几本笔记本。
岑西对那几本笔记很熟悉,那是她熬了很多个夜晚,一笔一划亲手写的语文科目教学笔记,里面涵盖了高中三年语文科目相关的所有题型解析,背诵拆解巧记,以及各种可能会出现的作文主题和她对应每个主题写下的示例范文。
原本是针对周承诀的语文基础,专门为他整理的复习计划,本想临走前给他,可做到一半时才知道原来他很讨厌这些,当时岑西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做下去,毕竟他不喜欢,她也不好强求。
后来想了想,还是撑着最后一丝精力,耐着性子通宵达旦把笔记整理完了。
不过最后并没有给他,而是直接留在了小天台的长桌上。
她记得当初离开的时候,几本笔记还崭崭新,此刻已然染上时光流逝的痕迹。
不过却并非像是经历过长时间风吹日晒那般黄旧,而是明显带着人为使用过的痕迹,随意上手翻动几页,还能从中看到一些多出来的,不属于她的笔迹。
而那笔迹岑西也相当熟悉,很显然是出自周承诀之手。
“这些,你都看过?”岑西一边翻看着熟悉的笔迹,一边不太敢相信地轻声问他。
“昂。”周承诀懒洋洋地答她一句。
“你不是不喜欢嘛……”她话音低低的。
“第一个月分数掉得太厉害了,也没人回来拯救我一下。”他说的第一个月,是她走的第一个月,他幼稚地故意考回了四十三分,以为她会回来管管他,结果并没有她的消息,周承诀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想考高一点,只能自己看看了。”
“你不是走竞赛就能保送了……”他其实根本不需要多高的语文成绩。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南高文科班那边之前有个第一名,在老姚和校长面前说,要给他们考出两个高考状元。”周承诀笑笑,故作轻松道,“我觉得她最后肯定能做到,那我可不能拖后腿,不然怕配不上她了。”
岑西泪水含在眼眶中打着转,快要呼之欲出之时,周承诀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他扫了眼来电显示,见是严序,随手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十分嘈杂,七嘴八舌的,听起来应该不止有严序一个人。
周承诀嫌弃地将手机拉远了些,等那边吵吵嚷嚷的音量小了,才又重新放到耳边继续听。
期间,对面似是提到了岑西,他下意识朝她的方向看了眼,而后很快走到她跟前,用另一边手抚上她眼底微微的湿意。
眉梢微扬,手指轻轻摩挲,是无声却亲昵的安抚。
手机虽放在耳边,周承诀却没怎么用心听,注意力基本都在眼前人身上。
片刻后,那边终于说到了重点,周承诀垂眸看向岑西,提了句:“他们说想过来聚聚。”
“谁……”岑西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了些许,心里其实知道他说的是谁。
“严序李佳舒他们全
都想过来。”周承诀询问她的意见,“想见见吗?”
他其实知道岑西是怎么想的。
明明已经悄悄回到南嘉几个月了,却不曾和任何一个过去相熟的好友联系过。
要不是当初在医院被他意外找到,他还死缠烂打在她身后追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两个或许都不会像今天这样,一同出现在这个曾经几乎每天一起吃饭一起写卷子的地方。
而即便她已经能说服自己接受他的一次又一次靠近,却也从不曾提过要和其他几个好朋友见一面。
四年多实在太久了,时间能抹去一些。
她害怕大家不再熟络,不再亲密,不再有共同话题,不再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相聊甚欢,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再次融入到这个圈子里,害怕四年之后再次面对面,却只能悲哀地成为客套的陌生人。
可她却又是真的很想念大家。
周承诀看出了她的犹豫和纠结,怕她会后悔,温声说:“大家也都很想念你。”
“好……”
之后电话没说两句便挂断了。
“群里那几个全杀过来了。”周承诀说,“严序说都早就在路上了,估计十分钟之内会到,让我们先点几个菜再搬两箱酒等着。”
“我下楼跟小姨说一声?”周承诀朝楼梯那头抬了抬下巴。
岑西一想到马上要和阔别多年的朋友再相见,心里既期待又有些担心,此刻也顾不上掉眼泪了,朝周承诀跟前又凑近了些许,难得没出息地小声同他说:“怎么办,我好紧张啊……”
“紧张什么?”周承诀轻掐了掐她脸颊,“每回见我的时候都挺冲,没觉得你紧张。”
倒是他次次紧张得要命。
“我算是知道了。”周承诀轻笑出声,“这么多年,你只会窝里横的脾气是一点没变。”
“喂……”岑西抬眸瞪他一眼,倒没反驳“窝里横”这词。
“别紧张。”周承诀直接拉过她手腕,将人往楼下带,“常安省文科状元,赏脸见她们一面,他们几个都得给你磕一个。”
岑西:“……”
严序嘴里说着十分钟就到,其实满打满算还没过五分钟,车子就刹在至死不鱼门前了。
周承诀还在和小姨确认菜单,正准备问岑西想不想试试店里新出的生炊小目鱼,结果就听她冷不丁朝他问了句:“我怎么觉得那辆车特别眼熟呀……?”
周承诀满不在意地转过身往她示意的方向看出去,严序的车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停在烤鱼店门前不远处的老榕树下。
好死不死,他今天开的还是那天在医院外的公交车站猛朝岑西按喇叭的那辆。
“……”周承诀反应了半秒钟,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扯,“噢,他这……大众车,长得都差不多……”
他不说大众车,岑西倒还没想起来,一说这词,她当即便想起那天他和自己说的那句,他大众脸,你肯定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