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元要是不够俊美,他也骗不到王后,更生不出那么多容貌过人的孩子。
崔祁见他的时候,他重病缠身,原本秀丽的容貌更显脆弱,让人望之生怜。
可崔祁知道,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一切都不过是伪装罢了。
霁儿问了许多关于唐国的问题,崔祁笑道:“想知道还不简单,去唐国看看不就知道了。”
霁儿拿被子捂住脸:“我才不想呢。”
“得去,你的心魔只有一个,那就是从未见过生身父亲和故乡。”
崔祁知道霁儿对唐王复杂的情感,要说多放在心上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唐王终究是他的父亲,不见一面也说不过去。
打定主意,崔祁给赵婴去了信:我欲携公子霁前往唐国,不知唐王可愿见小徒一面,以全骨肉之情。
他在最后特意强调了此去唐国只是为了除去心魔,日后将一心向道,再不过问红尘俗事云云。
收到信的赵婴第一时间面见了唐王,言说此事后唐王倒是没什么反应:“说起来唐国能与崔先生结缘还是因为霁,也不知那
孩子什么样了。”
“见当然是要见的,但不能公开见面,婴,你去把不识和太子他们都叫回来,就说岁首家宴。”
得了命令的赵婴很快吩咐下去,不识从来都听话,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因而很轻易地答应了,唯独公主瑰不太好办。
失去父亲的王后精神彻底崩溃,当年父亲几次劝她不要相信唐王,可她不听,最后呢?
储君已定,她的孩子徒然占着嫡子的位置,或许其他公子公主能留的一条命在,但公子不识绝对会死。
她年轻时容貌就不算绝顶,现下更是憔悴不已,她不肯出宫,瑰便在她身边陪着,得了家宴的命令,瑰冷笑道:“原来大王眼里还有我母亲这个结发妻子啊。”
宫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王后却撩开遮住双眼的长发,露出一个癫狂的笑:“去啊,为什么不去?”
瑰急忙说道:“阿母,从前可没有家宴,这一次大王指不定有什么筹谋,您若是这般模样,只怕大王会提前发作。”
“没关系的,瑰,你先出去,我要静一静。”
瑰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不情愿地退了出去,传令的宫人则松了口气,回去复命了,偌大的宫室只剩下王后一个。
她跪坐到镜子前,格院的玻璃镜子能清楚地照出容貌,镜中人长发散乱,衣着不整,眼下一片青黑,脸更是浮肿起来,仔细看头上还生出不少白发。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镜子,这个容颜老去,邋遢不已的女人真的是自己吗?
当年元说她腰若纨素,唇若涂朱,眼似点星,无一处不美,可现在他好像还是那么好看,自己却已经人老珠黄。
可能是太久没见过他了,他也会老去的,父亲说过,再美丽的容颜也抵不住时间。
王后颤巍巍地给自己梳头盘髻,又换上王后的服制,打了数层米粉和铅华,也遮不住从内而外散发的暮气。
她大哭起来,米粉在脸上勾勒出无数的印痕,她又补了一层又一层,米粉盒子都见了底,脸上的粉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又哭又笑,只有瑰一直守在门口,担忧地望着母亲却又不敢上前。
得了赵婴来信的崔祁也带着霁儿启程前往唐国,他调笑道:“霁儿有很多哥哥姐姐呢,霁儿不会见了亲人就不想回虞国了吧?”
霁儿露出了不符合他年纪的深沉:“师父是开玩笑的吧,我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自己是个弃子,他们肯见我是因为师父,跟我有什么关系?”
父亲和儿子见面本来是天经地义的,可到了这里,却成了附带的。
崔祁一时感伤,“做好心理准备吧,霁儿。无论唐王和你那些兄弟姐妹说什么都当做没听见,守住道心。”
“我知道,他们大概已经忘了我了。”
霁儿的确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何等样人,但也仅仅止于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之最熟悉的陌生人还不如。
更何况其他完全没印象的兄弟姐妹。
而且跟唐王元讲情义本身就是有问题的,他不是无情,但他的情感是建立在忠诚和有用上的。
只有对他和唐国没威胁并且还忠心于他的人,他才会付出感情,但有感情也不代表他会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