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
先于姜仪一步的,祈云被自己的尖锐刺痛了。他抿了下嘴,下颌绷出瘦削的线条。a1pha的喉结稍动,很用力地滚了两下,这是他感到懊恼时不自觉做出的动作。
“抱歉,”祈云别过脸,纤长的睫毛垂落下来,替主人示弱一般:“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正对着阳台,外头的光透过玻璃倾泄而下,而姜仪的视线落在a1pha形状突出的锁骨,很突兀地说:“你好瘦。”
omega像是全然没听见对方将才说的话语,先前的无措趋于平静,只直直地盯着祈云别过去的侧脸,再一次说:“你是不是瘦了很多?”
话题冷淡下去,空气也陷入僵持。
祈云无法理解姜仪的脑回路,又鉴于方才自己说出话并非本意,所以忍了忍,好半晌,还是稍稍缓和了语气,没让自己说的过于刻薄:“嗯,应该是。”
“本来就是。”姜仪似乎是痛苦,但语调还算得上平淡,看起来割裂突兀:“你说的没错。”
他后知后觉地松开手,那股伏特加的酒味溢出来,是尚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崩裂。有血顺着指缝流下,而omega不在意,他唯独靠着这点疼痛维持大脑的清醒:“就是廉价。”
“你说的没错,祈云。”omega说不上自嘲地笑了一下,接着说:“是我自私,懦弱,胆小。我知道,我说得太晚了。”
姜仪喘了口气,一下子提不上来,卡在咽喉里,像是简短地顿住,空气也跟着停滞。他像是忘记呼吸,或者说,连呼吸都如同带着刺痛的利刃,好疼。
原来这么疼,叫人看穿的赤裸。姜仪想,祈云是个多么聪明的人,他分明知道,比谁都要清楚姜仪是个多么不值得的人。
“但我没想过……”他如鲠在喉,也真的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有点慢地出声:“我没想过再去找你。”
这话是实话,而真话往往都并不中听。
姜仪知道,但姜仪想说。他前所未有地想要将自己摊开在祈云面前,像腐烂尸体在阳光下暴晒,等待临行前的最后决判。他忐忑的,颤抖的,犹如罪犯服刑前的临终忏悔——“我没想过你还会回来。”
是真的。从那张等待的长椅上站起来,选择回国的时刻里,姜仪就没想过祈云还会回来。他知道自己做出了怎样的选择,他没有选择祈云。
哪怕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依旧病态地监视着祈云的生活,是阴暗的自虐,他无数次想过放手,可人终究贪念难止,最根本的,还是舍不得。
压抑的欲望太久了,姜仪知道自己的卑劣。祈云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或许会因为爱意低头,那当爱消失之后,他还能接受吗?——不被爱的时候,姜仪连说爱都没有资格。
可不是廉价吗?放不下,舍不得,割不断,从没坚定过,犹豫纠结优柔寡断,他的心不够诚。
这样的姜仪,哪来的资格说爱?这样的爱,也是爱吗?
“我以为你会一直在意大利,因为照片上的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姜仪手搭在大腿上,下意识地又想攥起,掌心的痛已经麻木,但是祈云冷淡的视线存在感实在无法忽略,姜仪感到灼烧的烫,所以逼迫自己松开了手:“……我听人说,你打算在那边定居。”
“我知道我现在再来说喜欢,后悔,或者爱你。听起来都挺好笑的,很贱吧?”姜仪自己也这么觉得,语气甚至带上些许轻快,听起来讽刺至极:“所以我不敢,我没脸去找你。”
姜仪提了口气:“但是——”
“但是我自己回来了。”
祈云再一次自然而然接上omega的话,像拥有极度默契的完美伴侣,他双手搭在餐桌上,十指虚虚地相互交握,是一个很有点放松的姿势。
他看着姜仪低垂下去的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话语卡在喉咙里,无法吐出来。正常人听到这些话,大概率都是会难受的。毕竟对方都没想过再找来,连被辜负以后都要主动送上门践踏,该是多贱,才能做出这种掉价的事。
不过祈云的感受良好,他还有心情认可地点点头,简单调整了下坐姿,好让自己稍微舒服点:“你找人拍了我什么照片?”
a1pha稍稍偏过头,浅色的眸子被窗外的阳光照的清透,看起来像漂亮的琉璃。他慢条斯理地眯了下眼,被光线照的有些模糊:“你没有全看吧?”
姜仪如同被击中,脊背随之挺直,有点僵硬了:“……”
无声就是最好的应答,祈云了然地勾了下唇,轻声说出答案:“那就是了。”
“拍了为什么不看,私家侦探价格也不便宜。”祈云突然来了胃口,他松开手,重新抓起筷子,目光落在桌面上的餐碟,搜寻着自己想吃点什么似的,不太在意地同姜仪说话:“我在你那里还挺值钱的。”
像是开了个无关轻重的自嘲玩笑,但姜仪半点都不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