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珉的旧事是李恒最大的把柄,两人是拴在一处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恒犯不着为了赌气,把自己吃饭的饭碗也砸碎。
韩珉身败名裂,赚钱的工作室自然也土崩瓦解。
李恒早就没了家底,除了攀着韩珉,他还能怎么办?只要不是鱼死网破,他口中的事情就构不成什么威胁。
只是谢时玉没想到,韩珉终究还是对他有隐瞒,也许他容忍李恒,既是报恩也是制衡,防止他说出秘密。
李恒的话所有都说的通,只除了一点,所谓的抄袭是否确有其事,如果没有,一切从出点就是不可靠的。
思索再三,他打了电话给陈修。
结束通话后,谢时玉坐在车内,垂着眼睛,掏出烟盒和火机,慢慢烧起一支烟,平定心绪。他戒烟有一段时间,这次故态复萌,都是韩珉惹出来的。等事情过去,他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突然谢时玉看到副驾驶那儿有一点红色的光芒闪过,他弯下腰,在汽车坐垫的夹缝中找到了一颗红宝石耳钉,他用掌心托着耳钉打量,想起韩珉给自己送耳钉过来的那个晚上。
一场兵荒马乱,那天忙着照顾人,慌乱压抑,这点小东西就忘记拿了,后来想起来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现在失而复得。
指腹按压着耳钉后侧的银针底端,有轻微刺痛。
谢时玉将耳钉放回口袋,开车回了自家医院。车停好后,进了医院大楼却没去自己科室的楼层,而是去美容科取了个号。
中午等待的人少,没两个就排到了他。走进诊室,小护士正在收拾器具,一抬头看见他很惊讶,“谢医生你来做什么?”
谢时玉在诊疗凳上坐下,对她笑了笑,给她看叫号纸,“麻烦你帮我打个耳洞。”说着把手里的耳钉递过去,“用这个。”
小护士接过,瞪圆了眼,满肚子都是好奇,只是因为跟人不熟悉不好意思巨细靡遗地问。憋着问题,尽职尽责地开始用酒精棉给他耳垂消毒,“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
谢时玉点头,耳洞枪抵住耳垂,耳钉在高压的作用下瞬间穿透耳垂。
尖锐快的一下,渗出微少的血珠,被擦去。
“谢医生,可以了。之后可以用碘伏或者生理盐水擦拭伤口,防止感染炎,这些您肯定更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谢时玉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镜子前,看耳垂上显眼的红宝石,像一颗摇摇欲坠的鸽子血。
他礼貌地向护士道谢,临走之前,小护士没憋住,还是问道,“谢医生,您为什么突然想要打耳洞了?”
谢时玉脚步停住,“你说这个啊,”他用手指隔空碰了碰耳垂,随后笑了下,“这是,一个承诺。”
“这对耳钉真好看。”小护士真诚夸奖。
“谢谢。”谢时玉微微颔,推门离开,向他们科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韩珉的秀定在七月初,和几家小品牌合作,提供资金支持。场地不算豪华,租了一个体育馆,又联系了些报刊媒体,从一月前就开始宣传造势。和外部的对接都由陈修出面,莫小桐为辅,作为主设计师的韩珉却十分神秘,所有宣传中连个名字都不见。
时尚圈最喜欢这种神秘性,觉得有个性有态度,傲慢是天才的通病,再加上提前透出的部分展品,多少在舆论场掀起了一些波澜。
韩珉提前一周给谢时玉寄去邀请函,东西被签收了,人却找不到。
韩珉不知道谢时玉是否在躲着自己,连着几天联系不上人,不免焦虑。医院说谢时玉去外地参加一个研讨会,却以隐私为由不肯透露得更细,刚吵架就有研讨会要出差,哪有这么巧的事?
掘地三尺去找,人肯定是找得到的,只是有必要这样吗?既然他不想见自己,何必勉强。
谢时玉本来的生活过得很好,三甲医院最年轻的主刀医生,青年才俊前途光明,只是偶然失恋,感情失衡,需要一个跟他一样清白干净的知心爱人,是他非要把人拉进自己的世界,带来这样一场风波。
韩珉竭力让自己恢复克制冷淡。他骨子里是一个薄情高傲的人,欲望很少,偏执固执,也学不会改变,不能属于自己的,他不嫉妒不眼红更不勉强。
他清楚地知道,纵使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在这座城市里,仍然是浮萍飘絮,是匆匆过客,是突兀闯入的异乡人,无根系无牵绊,他抓不住任何东西,也没有东西能留下他。
理性上是这样劝服自己的,可在情感上却越来越无法自控。
有人敲门就觉得是他,有人送来贺展的花也觉得是他,连在给秀场搭设外场时,一个仅背影有几分像的临时工路过,都惹得他放下手里的活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