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欲森林必须由我陪你去。
才怪!
从户外用品店出来时,白语烟已经扛了一个比她腰身粗一倍的长形背囊,里面装了所有她能想得到的装备,而这些都是她用哥哥刚送她没几天的手机换来的。
“手机拿着,录取通知书先放我这儿,开学之前会给你。”凌树私自扣留了她的录取通知书,本想着她带着手机就可以随时保持联系,不料她当天晚上就从凌宿的公寓偷偷溜出来卖掉了。
白语烟努力直起后背支撑沉重的背囊,大步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男人正盯着她圆鼓鼓的背囊下两条纤长的腿,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凌宿给的火车票上只显示“毓城-欲城”,没有日期,也没有发车和到站的具体时间点,名片大小的票面底色是黑的,黑色里隐隐能看出星星点点的红色,就像是家里的房子消失后残留的废墟的颜色。
“连铁路都垄断了,难道真的是有钱人准备开发的旅游景点?可是跟我家发生的怪事有什么关系?”白语烟满腹疑问通过安检后,马上就有专人为她领路。
这节车厢只有她一个人,她按捺不住好奇起身察看相邻的车厢,两端都是空无一人!
惶恐之际,她拽着背囊欲冲出去,但车厢的侧门在她到达之前已经合上,列车一启动,车内的灯光就熄灭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亮的东西,那就是不久前她花十几块钱买的夜光刻度手表。
“欲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回想地理课上学过的知识,白语烟始终觉得地图上根本不存在这个城市名。
在黑暗的诡异车厢里呆了有生以来最漫长、最孤独的一小时之后,车厢似乎终于停止运行了。
一下火车,她就远远看到高处一座荒废的寺庙,再转身就不见任何火车和铁轨的影子了。
“呼……难道欲城就只是一座破庙?”爬了一百层石阶,白语烟终于看到残破不堪的石碑坊。
裹满青苔的碑石还能隐约看出“迷欲古刹”几个字,由于被荆棘盘绕着,整个碑坊藕断丝连,在微风中摇摇欲坠,仿佛有人大喘一口气都能把它们震散下来。
白语烟原本已经气喘吁吁,见这般景象赶紧猛憋住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跨进去。
从外套的贴身内兜里掏出一个白色小信封,她打开那张只有巴掌大的所谓的地图,只见泛黄的粗纸上有毛笔画的简笔画地图,说是简笔画,其实倒更像幼儿园托班的小娃子随手涂鸦的杰作,完全看不出地形和路线,除了上面有一个红点和一个绿点,似乎代表和终点。
“两点之间,线段是最短的距离!按地图的比例,终点大约就在三千米外!”心里估算着,白语烟越发觉得自信满满。
前面就是寺庙的大门,与其说是大门,不如说是无数块碎石红瓦勉强堆砌而成的框架,白语烟又一次屏息穿过,远远看到一个水池,原以为这种破庙里会是臭气熏天的脏池,走近时却见池水清澈,肥鱼游弋其中,自由自在。
外面的世界明明处于盛夏时期,这里却不太一样。新鲜的空气,凉爽的轻风,悦耳的鸟叫,有如春日般柔和的阳光,这些都让人仿若置身世外桃园,但白语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她依依不舍地离开放生池,前面便是一个大殿,一般的寺庙会供奉即将成佛的菩萨,但在昏黄淫靡的烛光下,白语烟看到的却是一尊尊干柴烈火的性爱雕像,那些大胆纵情的姿势在教科书上从未见过,就连图书馆里的禁书区也不曾出现这么赤裸裸的性交动作,白语烟尴尬得脸皮发烫,快步穿过大殿逃出去。
大殿的东侧是钟楼,西侧是鼓楼,似乎没什么奇特之处。
白语烟本想转身继续往里走,但这时,钟楼那边忽然传来“当当当”的声响,顿时把她吸引了过去。
待她爬上两侧铺满荆棘的破石阶,立在大钟底下,抬头一看,顿时惊叫出声。
“啊——这个不是男生的……”她捂住嘴,没好意思喊出那个尴尬的名词。
那块巨大的钟锤竟是男性生殖器官的形状,生锈的锤体缠满荆棘,由于惯性还在晃动着,缠在表面的荆棘叶子也在余音中颤动。
脑中回想起刚才在大殿里看到的性爱雕像,再综合历史书上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卫雕像配图,白语烟瞬间明白所看的物件,即刻红着脸跑下去,对面的鼓楼也不用去看了,那鼓面上的图案显然也是赤裸裸的春宫图。
再往寺庙深处走,是一座由更多破墙碎瓦堆成大殿,殿里昏黄的烛光营造出情色的氛围,传统的佛教寺庙这个位置一般是大雄宝殿,供奉着三世佛、十八罗汉或是其他菩萨观音之类的雕像,但这里是迷欲森林的入口,摆放的自然是三尊镀金的大型性爱雕像,和十八尊男女交欢的中型雕像,另外几尊虽然保守一些,但也是男女衣衫不整、相互调戏的形象。
“呼……这都什么地方啊?建得跟寺庙似的,分明就是淫庙!”匆匆溜出大殿,白语烟羞赧地捂着发红发烫的双颊,刚才不小心瞄到私密部位的细节动作,她看到男性的半根生殖器露在外,另一部分深入女性的阴道。
淫殿的破门上挂着一块牌匾分明写“迷欲宝殿”,再往后走有一个迷欲祖师殿和一个看似正经、实则富藏淫书的法堂,白语烟本想走原路离开,但又想到凌宿说过的迷欲森林。
“迷欲古刹,迷欲宝殿,迷欲祖师殿这些名字都起得相当不靠谱,不过都有迷欲两个字,也许真的和迷欲森林有什么关联。”自言自语地说服自己不要就此放弃,白语烟抬头望向天空,无垠的灰蓝色和天边的橘色残云都在告诉她——天马上就要黑了。
她得先找个睡觉的地方,无论进森林还是其他冒险还是留到天亮再进行比较稳妥。
之前大略“观光”整个淫庙时,她就发现迷欲宝殿的东西侧配殿都有床位,虽然那些房间的墙壁上似乎贴了不少不堪入目的淫画,但作为只睡一晚的临时住所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只是绿色的荆棘沿着墙角爬满了每个房间,以致无法关紧门。
“就睡一晚,反正这里也不见其他人。”一边安慰着自己,白语烟一边费力地把木床推到门后面,因为大量荆棘阻碍,她不得不接受十厘米宽的门缝。
这种荆棘真是哪哪都有!刚刚她上茅厕时差点被毫无预警的动静吓个半死,用小手电一照才发现是荆棘的叶子,可能被风吹动了沙沙作响。
在木床上铺了一张薄垫子,白语烟便躺下来,将薄外套盖在腹部,枕着厚厚的背囊,一手握着小手电,一手握着匕首,蜷着身子,忐忑得合上眼。
过分安静的房间令她睡不着,此刻她的脸正对着门的对墙,墙上除了一幅淫画还有一个老旧的小窗户,纯净的月光从破裂的窗户纸透进来,能看到一轮上弦月挂在西边的天上,弯弯的弧度就像哥哥微笑时的嘴。
想着哥哥和父母的笑脸,白语烟的心情渐渐恢复平静,合上双眼,进入梦乡。
静寂的夜,墙角的荆棘在床的四周徘徊,无声无息地围成一圈,血红的棘刺分泌出透明的黏液,滴落在绿色的荆叶上,在这个深睡的女孩身边蓄势待发。
“哥哥!”白语烟一到家就扑向穿着白大褂的哥哥,亲昵地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看到爸爸妈妈站在后面望着他俩微笑,她也笑开来,迫不及待地宣布道:“爸爸妈妈,我考上毓城大学啦!”
“恭喜你,语烟!”白语炎说着,轻轻贴着她的唇吻起来。
“哥哥……”怎么突然这样亲我?以前只是亲额头,从来没有这样的……
白语烟震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唇上的温度那么真实,可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他们不是和房子一起消失了么?
白语烟想抬手确认嘴唇的温度,却发现两只手臂好像被绳子一圈圈缠住,竟动弹不得。
“这是鬼压床?还是仍在做梦?”她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
此时已是下半夜,上弦月早就弹出天幕,没有任何照明的世界就像瞎子的世界,伸脚不见五趾。
白语烟即时打开握在手里的小手电,乍见周身缠绕着无数荆条,随着荆条蠕动,上面的叶子也跟着晃动,叶尖时不时骚弄她手臂上的肌肤,令人禁不住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