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爷看了她好一会儿,笑道:“那你给20就行,我每周周三都这里,下次你来,再买票来听,我再给你拉《友谊地久天长》。”
“今晚太晚了,我就再给你拉最后一次吧。”
小提琴再一次架在肩上,悠扬而忧伤的曲调再次响起。
程知微激动地连声道谢。
随着她话音刚落,地铁口的灯被熄灭,灯光没了一半,屏幕里的人影十分模糊。
程知微犹豫片刻,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位。
老爷爷身后还剩下一幢亮着灯的写字楼,晚风轻拂,街边的香樟树枝干摇曳。
这种树在南方很常见,它的植株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如果不留心观察会觉得这种树只有叶子不会开花,但其实香樟树也是会开花的。
它开花的时间在5到7月,到这会儿正是落花时节。
香樟树的花朵是穗状花序,并不是很显眼,它很小,呈淡淡的绿白。
一朵不起眼,但成千上万朵一同落下,可谓壮观。
于是程知微在镜头里,有幸见证了一场落花雨,在夜风和琴声的悠扬里缓缓飘飞。
程知微不是一个信命的人,但她觉得有时候,有些际遇,是带着宿命感的。
比如今晚,她在林嘉裕公司楼下听到《友谊地久天长》,就是冥冥中安排好的。
此时她嘴角上扬,盯着手机,专注听着歌,脑子里全是高中时候和林嘉裕的那些过往。
直到屏幕里突然闯进一个男人,她的思绪被拉回,皱着眉从镜头里看了过去。
男人身材高挺,宽肩窄腰,穿了衬衫和西装裤,一只手上拎了西装外套。
那西服剪裁得当,面料精贵,哪怕是隔着手机屏幕,程知微都能在夜色微光里,看到那衣料上泛着隐隐绰绰的柔光。
她想,估计是哪个刚下班的高管。
镜头里,男人只留给她一个侧脸,他也听得入神,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闯进了别人手机拍摄画面的中央。
小提琴演奏的《友谊地久天长》曲音苍凉,洒在夜色里,被夜风刮开,又零零散散落入耳朵里。
程知微听得入神,直到快要到副歌阶段时,镜头里,那男人突然漫不经心的往这边望过来。
因路边香樟树茂盛,路灯的光,被树的叶片和小花穗过滤,微柔的光亮,像一场会发光的细雨,落下来。
所以,程知微没看清他的样貌,只模糊地觉得他长了一张很周正却带着压迫感的脸。
他看到她举起手机,眼角微扬,平静中带着几分锐利,紧接着眉毛微蹙,嘴角紧绷。
程知微没来得及收回手机,抬头的那一刹那,四目相对。
对面老爷爷闭着眼,忘情的拉着琴弦,他身后是一排排的香樟树,而那男人就站在他斜对面。
男人微侧着身体,朝程知微望过来,他身后,夜风缓缓徜徉,带起了一片白色的花雨,也搅动了路灯点儿亮的光影,明明暗暗的朦胧,犹如深梦里的一片绸纱,被旋律一点点抻起来。
空气中隐隐浮动起白兰的香气,又淡又清凉,像带着香气的溪水,随着小提琴悠扬的声音,兀自流逝。
程知微怔在原地,目光里极致画面的冲击,与身体被凌人盛气摁压的窒息感,让她有一种矛盾的割裂感。
压抑、沉闷又有种浸泡在潮湿深处的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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