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老爷子听来,女儿这是喝多了,骂了句以后少喝点,就要挂电话了。
顾谨把电话抓了过来,唤了声爸,不等他应,开始讲事情的始末和原委了。
此时全家只有半夏最轻松了,小姑给她买了个新杯子,是个可爱的小猫咪杯,比原来的胡萝卜杯子更可爱,风扇一吹,她浑身凉凉的。
窗外的垃圾山被沈四宝踏平了,市政过来处理垃圾,原来随风而动的那股臭臭的味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杯子里柠檬和棕糖交织的甜香。
突然觉得家里变得很安静,她回头去看,小姑,哥哥和爸爸都好郑重其事的。
电话里忽而传来一声极为严厉的怒吼:“你可真是蠢到家了,生个孩子都能被人偷走,你是干什么吃的?”
爸爸坐得端端正正:“爸,当时情况比较特殊,而且……。
“那还不都怪你,当初出国,国家公派你四年,到期你就必须回来,但你非不,非要多攻读一个学位,你自己公派私回,影响了政审,进不了公检法,你就只能当个穷教书先生,在公安厅也只能当顾问,你忙什么忙,你……”对面说话声音跟机关枪似的,叭叭叭的。
“爸,我女儿回来了,我今天很高兴,我不想跟你谈这些,也不想听你夹枪带棒的指责。”顾谨说:“你要再没完没了,我就要挂电话了。”
电话那头立刻气短:“我走不开,你妈血压太高不能坐飞机,现在,立刻,马上让顾灵把孩子给我送到首都来。”
又强势的说:“就你那德性,能教育好孩子吗,法典都给你带成什么样子了?把孩子送来,我们养!”
半夏啜了口水,心说这就是爷爷吗,感觉他没有爸爸可爱呢。
顾灵此时此时那叫繁花盛放,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行了哥,你也挺忙的,半夏就不劳你照顾了,咱妈虽说心脏不好,可有我呀,我搬首都去,以后半夏,我和咱妈带。”
法典起身,伸开双臂堵上妹妹:“不行,她是我找回来的,谁也不能带走她。”
半夏的心也滞住了,大声说:“我哪都不去,我要在这儿等妈妈。”
爷爷奶奶可能很好,小姑也很爱她,但半夏不要他们。
她要跟会得癌症的爸爸呆在一起,她还不能让法典哥哥变成土憋,她还要等妈妈。
顾灵张牙舞爪的形容:“你妈有病,都进疗养院了,带不了你的。爷爷可和蔼了,还有你奶奶,就跟你老家的奶奶一模一样,你不知道她小时候有多疼我,也会疼你的。”
半夏又开始憋气了:“不要,我不去,我要等妈妈。”鼓成小河豚。
顾灵伸手去抓户口本,被顾谨摁住了:“不行,我们必须先等林珺。”
“至少先让咱爸咱妈见一面,我们坐飞机去,快去快回。”顾灵折中一步。
“不行。”顾谨说着,收起了户口本。
“这是咱顾家的孩子呀。”顾灵又说:“瞧她多可爱,你忍心让林珺带走她?”
顾谨说:“她是咱的,更是林珺的,林珺生产的时候足足输了六袋血!”
手指妹妹的额头,他厉声说:“要说孩子被偷,你的责任最大,当时咱们商量好的,我们俩和法典三个人陪林珺待产,我跟你说过,我要晚三个小时,让你先去,你答应的好好的,说自己能照料好她,可扭头就为了一个男人而自杀,吃安眠药去了。要不是你闹自杀,她的孩子怎么会被偷,要不是孩子被偷,她怎么会成今天这样?”
他向来对顾灵很是纵容的,这样说话就很严厉了。
生产,是一个女人人生中最大的事,不过小民小宪生的很容易,法典就更容易了,林珺忙工作,没赶得及进医院,自己给自己剪的脐带,等到半夏时,生得太多,又都太顺利,大家都放松了警惕,可意外,往往发生在人们放松警惕之后。
……
顾灵总算给打击到了。
她默默转身,进了厨房,叮叮当当的开始剁菜了。
虽然小姑像个狼外婆,总想抢走半夏。
可她做的饭很好吃,中午用椰汁煮的鸡肉,又松软又多汁。
就着嫩嫩的肉肉,喝着洒了肉松的白粥,还有清脆的青菜,甭提多香了。
吹着电风扇的凉风,半夏足足喝了三碗汤,出了一身汗,浑身又凉快又舒服。
俩孩子躺在一张床上睡午觉,不过耳朵都竖的跟兔子似的。
外面,爸爸还在执着的拔电话。
但他拔的电话似乎都不通,于是就不停的摁了再拨。
一会儿盲音,一会儿又是盲音。
声音传到卧室里,身旁的哥哥也很紧张,侧首看看半夏满头的卷儿,捋了捋,自信的说:“我们半夏比妍妍好看一百倍。”
“我会洗碗,还会洗袜子,妈妈肯定会喜欢我的。”半夏掰着手指头说。
哥哥纠正妹妹:“妈妈不喜欢会洗袜子的小孩,她规定的,大家都是各洗各的袜子,谁要偷懒不洗,就罚他喝洗脚水,爸爸也一样。”
妈妈居然可以让爸爸喝洗脚水,半夏成功的被逗笑了,她说:“妈妈好可爱呀,我好爱她呀。”
外面的爸爸总算放弃了,跟小姑交待了几句,出门上班去了。
顾法典拍了会儿,妹妹就睡着了。
小伙子枕着两只胳膊,却红了眼眶,继而悄悄的哭出了声。
在他小时候,妈妈就是那样可爱的,虽然爸爸远在国外,甚至还因为要多攻读一个博士学位而脱离了组织,从公派出国变成了滞留,惹的爷爷天天打电话骂,但妈妈从来没有跟爸爸吵过架,只要提起电话,说话永远是笑嘻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