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得人越来越多,口口相传,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知道大小姐回来了。
可她是从红国回来的呀,咋穿的那么朴素,皮箱不提,墨镜不跨,乍一看,怎么还不如她们这些厂民来的洋气?
她站在人群中,是那么茫然,似乎,精神不大正常?
当然,她曾经走的时候大家就说她不正常,是个神经病,疯子了。
顾灵一着急就容易胡说:“林珺,妍妍不是你生的,你白疼了一年,这个才是咱自家的闺女……你倒说句话呀,你看孩子都要哭了。”
“是啊林珺,我们知道你爱妍妍,可那是秦秀生的,这个才是你生的。”还有人顺势推了一把,直接把半夏搡到了她怀里。
随着女孩被推进她怀里,女人双腿一软,向后瘫去。
有人忽而说:“俗话说得好,小猫离家三天母猫就不认了,林珺怕是……”怕是嫌这个是被秦秀养大的,比不得她女教授教育的有文化,不想认吧。
她不认半夏?
顾法典怒了,他而挥舞双臂,大声说:“走开,都走开。”扶起瘫软的林珺,他说:“妈妈,你扶着我的肩膀,我带你回家。”
她倒是很顺从,揽上了儿子的肩膀,一步步的往前挪着。
人潮拥挤,大家都在好奇,好奇林珺会是啥反映,爱这个孩子吗,会不会恨沈四宝一家,会不会拿半夏当亲生的。
只有顾法典看到了,妈妈的目光一直在半夏身上,男孩不喜欢妈妈被人围观,他现在只想带走她。
于孩子来说,妈妈跟任何人都不一样,哪怕是块木头,只要她是妈妈,会喘气,孩子就爱她,这是天性。
半夏早就准备好要保护妈妈了,此时挥舞双手:“爷爷奶奶都让一下,我妈妈要回家啦。”
险些给块砖头绊倒,她忙着指挥:“妈妈走这边喔,那边有块砖头。”
听说国资委的领导今天是带着外商来的,保安们受令封了路。
他们今天很不爽的,怨声载道。
因为前天大家因找毽子有功,以为喜提新居,正在讨论该如何装修新房。
结果昨天能给他们分房子的沈书记就被抓了。
简直败兴。
甭看保安是社会阶层的最低体系,可他们的消息也最灵通的。
这会儿大家口口相传,在办公楼内部站岗的已经把消息传出来了。
据说慈心的盘子整体是两千万,政府是一千六百万打包,本来谈的是外资出八百万,而内资,本来是由沈四宝牵头,好几个股东来凑的。
但现在,随着沈四宝被抓,内资这块凑不齐,外商于是跟国资委谈,想直接出资,独吞慈心,国资委当然不同意,可政府勒令的改制期已经快到了,于是国资委的领导给了批示,要不计一切代价从局子里保马书记出来。
让他找老板,找资金,务必赶紧筹集八百万,以完成政府给的任务目标。
领导们只想完成任务搞政绩,可慈心算啥,毡板上的肉嘛,谁出的价格高谁就拿走,继任的老板会搞经营吗,对职工们怎么样,会不会私营后一刀切,赶走老职工们?
总之,前途莫测啊。
一保安感慨说:“也不知道最后会是谁来拿下慈心?”
“谁知道呢,但愿老板有良心,别让我下岗,唉,也没个人主持大局,替咱们说句公道话呀。”另一个说。
有个保安看着远处,突然眉头一皱:“我咋听人在喊林珺,大小姐回来了,你们说,要大小姐来了,她会不会替咱们主持公道?”
“大小姐,那是铁定的呀,她是老书记的女儿,对这厂子的感情比咱们可深多了。快快,赶紧开路障。”一帮保安刷刷刷的提起了路障。
果然是大小姐,给她儿子扶着呢,满身红,像个灯笼的小丫头正在帮她开道。
但保安们仔细一看,更垂头丧气了:移民红国,传说中在当教授的大小姐咋看起来全没精神,还要给儿子扶着,她那样子,只能用落魄二字形容啊。
他们,完蛋啦!
……
小女孩于自个儿家可谓熟门熟路,上楼时专门叮嘱:“妈妈,小心那个有缺口的台阶喔,我在那儿摔过一跤呢,你今天要小心,明天下楼也要小心。”
等顾灵一开门,进门就找拖鞋,还要搬椅子让妈妈换拖鞋。
领到沙发旁,小蝴蝶一样,她轻盈的转进了冰箱旁,就要给妈妈倒水喝。
顾灵拦住了她:“水我来倒,你去陪妈妈坐着。”看半夏要跑,又拉了回来,在耳畔悄声说:“你妈妈有病,会打人,所以坐在哥哥身边就好,不要离得太近。”
半夏果然瑟缩了一下,她被秦秀打怕了,最怕人打。
可看着妈妈那么苍白,憔悴,弱弱的,她又忍不住想亲近,想了想,折中,她坐到了哥哥的大腿上。
顾法典抱着妹妹,往妈妈身边挪了挪,就见她下意识的瑟缩。
“妈?”顾法典问:“你是从哪回来的呀,是我舅让你回来的吗?”
“不是。”她仿佛在梦吟,呓语。
顾法典又问:“妈妈,你是不是病了呀。”感觉她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
林珺嗓音机械,但坚定的说:“我好了,我很好。”
顾法典信以为真,盲目乐观:“哇,妈妈的病已经好了,真好。”
他抱着妹妹凑到了妈妈身边,由衷说:“我就知道出国会治好你的病。”
当年林珺走的时候,除了爱骂人,打顾谨,脾气坏,整体是正常的,但现在又瘦,目光又直勾勾的,而且身上穿的,看着像是精神病院的病号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