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昇拧紧眉宇,沉默地凝视她,好似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荷花池旁一片死寂,只有清风微荡激起了阵树叶摇动的沙沙声,也似带来了淹没其中的弓箭的铮鸣。
少女在这时轻声道:“想必是雍州割据已久,世子忘了雍州军原就归属于朝廷,如今只是将它从元家手中重新取回而已。只要世子签下这份交兵之令,天高海阔,任由君行。”
“任由君行?”
元昇望向那个身着光鲜华服的少女,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丝破绽,可那张脸端庄雍容,无可挑剔,与周围这宫殿多么的般配。
“所以你故意隐瞒行踪,目的便是在裴世瑜身死后将孤引入宫,签下此令?”
卢书忆平静不语,触及到元昇的低沉的目光,发觉到那里满是失望。
但他始终逼视着她,执拗地等着她的回答。
不经意间,她瞥见了船舫里的那抹刺目的明黄。
卢书忆听见自己低声说道:“如世子所见。”
闻言,元昇倏然低垂下头,嘴角边掠过丝苍白的笑容。
想来也对,她为了得到雍州军千方百计潜入雍州,其间甚至不惜委身于他,这才成功使他入京为质。
杀了裴世瑜便是毁了卢书忆的多番心血,她又怎会让他安然离京?
那时大婚,她便深知自身的安危能使他犹豫不绝,故而如今才故技重施。
可笑的是,他竟然次次都中计了。
元昇抬眸望向那边的少女,心中有道声音好似不愿就此认命,逼迫他问出那个长久萦绕在胸的问题。
她有,哪怕丁点爱过他吗?
可话到嘴边,竟是为自己存了丝自尊的一句。
“雍州之行于你而言,是何意义?”
却见少女绽开笑,她的回答被荷花池里吹来的微风送至了耳畔,在他的心底猛然坠落,发出了破碎的声响。
又如风里的耦荷香消散在重重宫殿的上空……
男人面色惨淡,久久地低垂双眸,卢书忆忽而忆及曾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神情。
似乎……是在雍王府的那所荒院。
她莫名吞咽了下,这才察觉喉咙里又紧又干,唾液化好似作刺刀从喉咙壁生生刮过,发出股锐利的刺疼。
“二郎,某替你杀了她!”
庾闻谨立在元昇身侧,激愤地双目圆瞪。
元昇只是摇头,抬眸望来,低沉地问:“若孤不愿签下这份交兵之令,卢侍御打算如何?”
话音刚落,埋伏在灌木丛中的夜骁营护卫轰然现身,纷纷将手中弓箭对准了他二人。
寒光烁烁,卢书忆背脊一僵,却觉元昇脸上并无多少惊讶之色,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刀剑在前,他反而丢掉了方才那股颓然,埋下头轻笑了声,再虚眼望向身旁的荷花池。